5月28日,周二
今天上午第n+1次地走在医院,心里想着,我的生育史应该会直接让一些人不想生孩子吧。
再不写应该就不会写了。记录下来的都是孩子几斤几两了,长牙了翻身了,走路了说话了。而十月怀胎的辛苦,一朝分娩的疼痛,生完之后的大出血,堵奶喂奶的纠结,便秘了漏尿了阴道口长息肉了……都会变成一句随意的“生小孩都是这样的”。
记忆淡化的时候,历史就消失了,选择就不存在了。
5月29日 周三 娃4个月16天,我在医院跑一天
今天开始写上娃多大。生完娃后,记录时间的方法就不再是客观的时间,或者自己的年龄。类似《三体》里以标志性事件为元年的危机纪年威慑纪年。
产后第一次月经,算一下出血量远远大于月经。昨天问了三个一生都叫我先验HCG看有没有怀孕。我心想,难道我是傻逼嘛我还怀孕?在机器前来来回回看了几次,终于等来一份结果阴性的报告。医生面无表情地开了个禁忌和不良反应不明的中成药,我@#¥#……&!
昨天约的b超排到今天才能做。怕排队时间太长再次擅自修改了娃的吃饭时间,提前赶到医院,我前面还有五个人。轮到我躺下,是一句听了无数次的“拉低裤子”。她问:产后子宫?生完多久了?嗯怎么还是收缩不好……喂奶了吗?又问我喂奶!我的回答多像一句辩解。。。如果没喂母乳,又一次心虚是免不了的了。
拿到一张说有宫腔积液和血块的超声报告,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门诊找医生看。昨天她建议我不要做b超,说反正看不清楚,不如直接刮宫。想到这里我直接往医院大门走去。人会自动远离自己不想听到的话。
回家路上,在小区里拣了一朵紫薇花。昨天狂风暴雨,满地落花。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觉得好累。生孩子很顺利,新生儿黄疸却要部分怪我奶水不足。虽然同意了补奶还是一天两次跑医院喂奶。孩子出院了,第二天回医院复查,我低头一看,血已经从裤子里漫出来浸湿了衬衫。从李嘉诚楼直接被推进急诊,生生等了五六个小时。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呢。
还是打起精神在丁香医生上问诊。医生说子宫没问题,但需要尽快止血,并开出氨甲环酸片口服三天。接下来我就为了寻找这个奇怪名字的药折腾一下午。打电话给各大连锁药店,没有。找人从市人民医院开药,没有。京东淘宝,要上传处方审核。好不容易通过了审核,对方打电话过来说缺货了。
再上问药师小程序咨询用药。止血药有氨甲环酸、氨甲苯酸、卡络磺钠、缩宫素几种,但关于哺乳期用药的研究很少,只有氨甲环酸和缩宫素可以用,而且一般要到医院注射,没有口服药。
怎么办?晚上等宝宝睡着之后去妇幼看急诊吧!打了一针缩宫素(世界上绝对没有比这个更疼的屁股针!!!),吊了一瓶氨甲环酸。医生开出药单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轻松。有药可治了,我尽力了。
虽然那么多事,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
6月28日 周五 慢慢忘了娃多大
下午15:42,我拿起手机,跟小伙伴说,“我被割了肉”。脖子里的滚滚热气还在往我脸上扑。
不过几分钟前,医生给我注射了麻醉剂并切开了我的小腿上一小块皮肤,我听着他利落地拿剪刀在那块麻木了的地方咔嚓咔嚓剪,一下,两下,三下。虽然感觉不到疼痛,我却好像在空调房里燃烧起来,甚至还有一小滴汗从额角滴下来。医生夹出一团黄豆连着绿豆一样的血乎乎的东西给我看:就是这么个东西。
就是这么个东西,让我疼了一年多。去年六月已经被它半夜疼醒满头冒汗,最近又常常疼得难以入睡,现在它终于离开了我的身体。
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即便是第n次地为它来到医院的今天,医生也跟我说不用处理,但我说服了他。我说: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知道这种小囊肿一般不疼,但我真是疼到睡不着觉。一年前我就想切掉它了,那时候刚怀孕,去看了三个外科医生,各个都说疼就切掉,但一听说我是孕妇就连连摆手。你知道忍着疼有多痛苦吗?现在每天晚上要起来喂奶,但每次喂完奶就疼得受不了,我只能失眠。本来我就睡眠不好,加上疼,加上失眠,你再不救我我就崩溃了!
听到这里,医生竟然。。笑了。
大多数医生认为这个b超单上仅几毫米的毛根鞘囊肿(对,我查过资料,俗称粉瘤、常称皮脂腺囊肿的这玩意儿,现在医学上叫毛根鞘囊肿)不会对我和胎儿产生什么影响,香港的校医最搞笑,听到我说会痛立刻要开止痛药给我吃。
可是,为什么我的感受——疼痛、失眠、神经衰弱——就不重要呢?孕期最担心胎儿安危的不是我么,为什么在我小心求证医生查阅资料后,医生依然不愿意给我治疗呢。不做治疗当然等于不会出事,可为什么只有身体的、生理的“没事”就是没事呢?
好在今天的医生,没有再恐吓我打麻药不能喂奶之类。做一个哺乳期的妈妈,并不比孕期好多少。对我而言不同仅仅在于,因为自学了无数医学知识而有了抵抗疼痛的勇气。好,准备好写堵奶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