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路赴京都,知名晓天下
古代婚姻制度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东坡两兄弟的婚姻也是如此。
老苏夫妇认为,两个儿子当先成家,再取功名。一是,他们想让两个儿子取本地的姑娘,这样对女方的家庭知根知底,便于了解。二是,如若两个儿子未婚进京,并且一考而中,一定会有官宦或富商人家上门提亲。按照那时的风俗,这是一定的。因为京都中很多有未婚之女的富商都等着考试出榜,向新得功名的未婚举子提亲。
1054年,东坡18岁,娶了15岁的王弗小姐。
1055年,子由16岁,娶了14岁的旧家之女史小姐。
他们的婚姻很幸福,不是因为包办婚姻不会出毛病,也不是这样的婚姻都幸福。先生说,所有的婚姻,任凭怎么安排,都是赌博,都是茫茫大海上的冒险。不由得想起几年前看过的一部影片的经典台词:“婚姻怎么选都是错,长久的婚姻就是将错就错。” 也许苏家兄弟的婚姻恰巧就是正确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不管怎么说,婚姻由父母安排的长处就是简单省事,容易成就,少废时间,选择的自由大,范围广。
子由婚后,老苏带上兄弟两个便启程赴京了。那是1056年,老苏四十七岁。自从上次落榜铩羽而归,虽然日日陪伴儿子用功,自己也一直坚持苦读不懈,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想求取功名,博个一官半职。他们父子三人在四川成都拜见了大官张方平,在其古道热肠下,虽然自己和文坛泰斗欧阳修相处并不十分融洽,还是给其写了一封推荐信。同时,还有一位雷姓朋友,也给梅尧臣写了一封。在那个时代,有了这两封推荐信,他们在求官的道上无疑又多了一个筹码。
这次东上,他们从旱路赴京,迢迢万里,穿剑阁,越秦岭,大概需要两个多月。
1056年5月,三苏到了河南汴梁。他们寄宿在僧庙,等待秋季的考试。这是礼部的初试,只是选择考生以备次年春季皇帝陛下亲自监督的殿试。
眉州来京的四十五个考生之中,苏家兄弟在考中的十三名之内。在等待来年春天殿试的日子里,父子三人在京都盘桓游览,参加社交活动,和一些社会知名人士结交。苏洵在此期间,便把自己的著作呈给德高望重的欧阳修。在欧阳修的引荐下,老苏也得以认识一些高官显宦。但是苏洵很自负,在当时的某些领袖人物心目之中,并未留下多少好印象。
兄弟俩则不同,他们逛街市,下馆子,在寒冷的露天之下,羡慕的注视着大官乘着马车在街上呼啸而过。不知道那时那地,他们作何感想?
殿试的日子终于到了。欧阳修任主试官,另外若干饱学宿儒为判官。对于科举之路,我专门上网搜索脑补了一下。才知道古代的科考制度是多么的艰难。科考的第一步是考童声,没有地位的人,有的到了70岁还在考童声。难怪咸亨酒店的客人都会嘲笑 “孔乙己”那么久,仍不得秀才之名。秀才真的很难考,我们没有理由嘲笑“孔乙己”。有了秀才身份,才可以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乡试在秋天举行,试题由皇帝亲定,竞争激烈,一般10-20个秀才选取一名,考上就是举人。做了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三年一次的会试,即进京考试。会试在春天举行,也叫会闱。淘汰率在90%以上。通过考试的人取得“贡士”称号,也就是“进士”。层层筛选,需要的不仅是才华横溢,更需要一份持久的等待和坚持。
“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可以一展抱负。多年来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苦读坚持,不都是为了这一刻吗?现在,都说参加高考是万人过独木桥,可在封建的科举时代,这哪里是万人过桥啊?还不知道有多少学子隐没在乡间?止步于乡试?
而苏氏兄弟都以优等得中,这是多么不容易。要是没有过关斩将的本领,又如何博得头筹?关于东坡文章获第二的缘由,前章有提到,在此不赘述。1057年4月8日,东坡考中。4月14日,成为进士。那年他正好20岁。从此以后,他便以全国第一流的学者知名于天下。
2.杜撰巧过关,父子复东归
眉州青年东坡,凭着自己的天赋和无人可及的才情,初露锋芒。他的脱颖而出,说起来,还是杜撰帮了忙。他在论赏忠之宽厚时,引用了一段历史事例。他说“尧做贤明的君主时,皋陶做法官。在处决一个犯人时,皋陶反复说此人要杀。尧反复说宽恕此人。”这些对话充分体现了皋陶处理的坚决,尧的宽厚。颇可证实贤君用人之道。
判官梅尧臣读罢,对两人的对话有些不解,不好公然提出查问,因为一经提出,就表示自己对年久湮没的古籍未曾读过,这样会贻笑大方。东坡因此得以混过。考试过后,梅尧臣向东坡求证此话出处,诚实的东坡承认那段对话是杜撰的。这位前辈宿儒大惊,不知当时是否失色?东坡自信的说“帝尧之圣德,此言亦意料中耳。”
只有东坡,敢如此率性而为。
唯有东坡,敢为人先,在那么重要的殿试中听从内心的发声。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智慧。
在宋代,凡考中的举子一经录取,需要拜谒主考官,致敬老师知遇之恩,并修函感谢恩德。主考官和录取学生彼此之间形成了“老师”与“门生”终身不渝的关系。欧阳修看东坡,真是上天眷顾,那是给大宋最好的礼物。如果不是欧阳修当时的“大公无私”,东坡该是天下第一。第一或是第二,又有什么关系呢?读到东坡致谢信后,他说:“读东坡来信,不知为何,我竟喜极汗下。老夫当退让此人,使之出人头地。”此话一出,京都哗然。为什么?当年有个作家说,当时学者不知刑罚之可畏,不知晋升之可喜,生不足欢,死不足惜,但怕欧阳修的意见。试想一想,欧阳修的话该有何等力量啊!欧阳修大力赞赏的举子,该是多么优秀的人啊!从此以后,东坡便声名显赫,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了。据说,欧阳修曾对儿子说过“记住我的话。三十年后,无人再谈老夫。”他的话果然应验,东坡死后的十年之内,果真无人再讨论欧阳修,大家都在讨论东坡。即使他的著作一度禁阅,还是有人暗中偷读呢。
东坡的官途正要开始,母亲程式病故。按照儒家之礼,身为人子,即使官至宰相,也须立即退隐,守孝两年三个月,方可返回复职。东坡姐姐数年前去世,父子三人进京后,家中只有母亲和两个年轻媳妇。如果没有可亲可敬的母亲程式,享誉千载的“三苏”只怕是镜花水月。她对丈夫的默默鼓励支持,对儿子谆谆教诲,言传身教。她一生含辛茹苦,只愿丈夫发奋,二子成才。父子三人终于高中,名满天下,喜报还未传至家中,她已经积劳成疾而死,造化弄人,真是无语。如若苏母在天有灵,得知自己牵肠挂肚的丈夫和儿子博得头筹,并且在以后的文学史上占据了“唐宋八大家”的三席之位,她一定也含笑九泉啦。
父子三人闻听噩耗,急速返家。在一个山坡下名为“老翁泉”的地方,挑选一处作为苏家的茔地。后来苏洵也葬于此处,因为老苏常称那里为“苏老泉”。这一段落,我们看到了老苏在祭妻文里的款款深情,“凿为二室,期与子同。魂兮未泯,不日来归。”这难道不是最美的情话吗?
葬了母亲之后,还剩下的一年零三个月,是东坡青年时期最快乐的日子。他们兄弟二人和年轻的妻子住在一起。东坡常到青神岳父家去。青神是美丽的山区,那里清溪深池,山巅有佛寺。涉足其间,令人有飘飘欲仙,超然脱尘之感。东坡常与岳父家叔伯表兄等前往庙中游历,在桥堤上野炊。夏季夜晚,他们在茅屋外,吃瓜子炒蚕豆。年轻人的时光,总有太多的美丽传奇。在青神中岩景区,东坡和妻子王弗的初恋地,那传为佳话的“唤鱼池”至今供人观赏。那里是东坡童年的乐土,求学相恋成婚的地方。
在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小姐,她名唤“二十七娘”,是命定与苏东坡一生不可分的。不过,那是11年之后的事情,暂时不再提起。
当两对年轻的夫妻在眉州游山玩水,纵情欢歌之际,老苏一直在等待京里的认命消息。妻丧和母丧是不同的,他在此期间可以接受官职。虽然有巨官显宦答应提拔他,可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最后他终于等来了消息,却是要他赴京参加一种特殊考试,老苏拒绝了。他有了一种惧怕考试的心理,最后他以年老多病为辞谢绝了。
1059年6月,老苏又接到朝廷圣旨,内容仍是和上次一样。他又再度辞谢。并表示除非有人能使他不再如童子之受考试。
事实上,老苏自妻子死后,他已经准备远离家乡而不复返。
在居丧期满之后刚过两个月,父子三人又再度启程入京。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同行的还有两个年轻的媳妇。他们安排好母亲灵柩,又使人请了六尊菩萨像。出发前,苏洵正式把这些佛像供在庙里,并且向亡妻灵前告别。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那次出蜀,前途未知,世事难料。现在他们已是文学巨著,宦途成功几乎确然无疑了。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不再走旱路,穿剑阁,过秦岭。而是走水路穿三峡,全程一千一百余里。七百里水路,四百里旱路,形成大概需要四个多月。
李白四十岁的时候发出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迈志向。那时他已人到中年,不知道东坡此时年轻气盛,初露锋芒时,他是否也有过这样的壮志豪情呢?我想,一定是有的吧!
很期待下一章节,林大师彻底颠覆了我对三峡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