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脱险(2)
罗希万坐在船头等了好一会,才见陈浩背了个人下山来。
陈浩将伤者背进船舱放下,喘着气说:“他后背中枪,昏迷了。快去东岸找郎中。”
斜对面的东岸,常有百姓活动,附近定有村 庄,有村庄就会有郎中。
一到东岸,陈浩就跳下船,沿小路跑去。
黄坪村的吴郎中跟着陈浩来到船上,见那人受的是枪伤,吃惊不小:“他是蘑菇岭那边的?”
“大概是。”罗希万答,“我们发现了他,不能见死不救。”
“嗯。”吴郎中点了下 头,蹲下去为那人号了下脉,“他失血过多,加上 饥饿,很虚弱。不过,不碍事。”他边说边打开药 箱,开始治疗。
忙完了,吴郎中站起身说:“用 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
陈浩连声道谢。
吴郎中忽然问:“你们从哪里来?听口音,不是福建 人。”
罗希万一愣,与陈浩对视一眼,答道:“我是湖南人,他是江西人,我们合伙做生意,亏了。现在是渔民......”
吴郎中信了他的话, 向二人拱了拱手,郑重地说:“今天这事,千万别 让人知道,否则,我这条老命就没了。拜托!拜 托!”
伤员苏醒过来,发现身旁两位陌生男子,知道自己得救了:“你们,你们救了我......”
陈浩见他醒来,很是高兴:“我们是渔民,你尽管放心。我发现你挂的衣服, 上去背你下来。”
“谢谢!......谢谢!......谢......”他大概是想说很多的“谢”,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声音渐次低弱。
“来,我扶你坐起来,先吃些东西。”罗希万将侧卧着的伤员小心地扶坐起来。陈浩舀了碗鱼汤喂他吃。
伤员渐渐恢复了体力。
陈浩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永德。”他答,又 问:“你们呢?”
“我叫陈浩,他叫罗希万。”
罗希万迎着赵永德感激的目光,笑着说:“早 上,陈浩背你下山,可把他累坏了。”
赵永德十分歉疚:“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二天清晨,赵永德醒来时,陈、罗二人已在江边生火做饭,他自己下了船。
迎着初升的太阳,听着江中的水声、岸上的 鸟鸣,看着蝶儿飞舞、鱼儿翻跃,死里逃生的赵 永德,感叹着生命的美好,心里愈发感激陈、罗 二人。
吴郎中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忽然听到有人拍打门环的声音。
“有急诊。”吴郎中放下碗筷,提了马灯出去。
打开门,见是陈浩与那位伤者,大感意外。愣了一会,才慌张地说:“快进,快进来!”
吴郎中关好大门,把二人领进右厢房, 那儿是他的医疗室。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被人见着可不得了……”吴郎中把马灯放在长形桌上, 看着陈浩责备道。
陈浩歉疚地笑笑,说:“我们特意趁天黑没人时进来。您只当是普通病人,不必担心。”
吴郎中看了看赵永德, 说:“面色不错。......你不是自己能走了吗?还到我这儿做什么?”他又把脸转向陈浩,“我说过,我 不会做手术。”
赵永德用方言说:“我来有两件 事:一是来感谢您救我;二是来向你借把好用的刀子,我让浩哥帮我把弹头取出来。”
吴郎中横他一眼:“哼!说得轻巧。弹头嵌在骨头里了。”
“我不怕痛。”赵永德说。
吴郎中叹了口气:“我这里没有手术刀,也没有麻醉 药。你真的不怕痛?”
“不怕!”赵永德肯定地回 答。
“那好,我去找把剃头刀来。”吴郎中说完走了出去。
陈浩略看了下房间。陈设很简单,长形桌前面有张小方凳,后面是张藤椅,再后面靠墙立着个中药柜;他身后是一把很长的靠背椅,显 然是给候疹的人预备的。长椅上方暗黄的木板墙上,挂了幅“福禄寿”三神图,两旁的对联是:“龙蟠云母万家雨,凤啼红花杏林春。”
陈浩正看着,吴郎中干咳一声走了进来:“我让小女去借剃头刀了,你 们稍候。唉!这年头......”见二人仍站着,忙招呼:“坐呀,坐呀。”
三人坐定,陈浩与吴郎中攀谈起来。才知吴郎中幼时读过几年私 塾,十七岁时,父亲送他到县城一家药房当伙 计,偷空学了《医林改错》,背过《汤头歌》, 后来回黄坪村当了郎中。至于西医,近两年才学了点 皮毛。
聊了一会,门外传来脚步声。
“爸!剃头刀我帮你借到了,别的事我可不帮了!”
清脆的话音刚落,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出现在门口。
“这是小女。”吴郎中向陈浩介绍说。
“是哪个挨了枪子啊?”女孩一脸灿烂的 笑,调皮的目光在陈浩和永德两人身上不停地转换。
永德呆望了她许久才答:“是我。”
吴郎中接过剃头刀:“没你的事了。”
女孩与赵永德对视一眼转身走出去。永德仍呆望着门 外,一动不动地端坐着。
吴郎中瞪他一眼,冷 声道:“把衣服脱了。”
赵永德这才“嗯啊”了一 声解开衣扣。
忙了好一阵,吴郎中才将弹头取出来。
赵永德连声说谢。陈浩从口袋里取出十块大洋给吴郎中,吴郎中死也不肯收,说:“蘑 菇岭那边的人都是帮穷苦人的,我能要这钱么?再 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做手术.....”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说:“今后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