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鱼到家最初,游来游去,活活泼泼的,倒也是很可爱。我按照卖家教的,到家后继续饿了金鱼两天,才慢慢开始喂食。这些胖鱼大概头重体胖,吃浮食略困难。头一两天,有几条抢食奋勇,但吃到极少。
这7条鱼里有一条猫狮只有单边胸鳍。这点我蛮生气。发我鱼视频时,最初不是这两条猫狮,见我没有及时确认,老板以给你换两条大的为由,将一条只有单边胸鳍的鱼给换了进来。大概怕我有意见,多送的一条鱼就是同品种猫狮。
这条残疾鱼,求生欲极强,生命力也很强。虽然只有一条胸鳍,但是泳姿正常,没有任何问题。我不可能因为它残疾,就残忍丢弃。只是要抬起头吃浮食,比较困难。但这条鱼后来也慢慢能够自己抬头吃到一两颗浮食了,生命的顽强和可提高性,在鱼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初期见鱼们吃浮食有点累,我就用筷子夹了鱼食送到嘴边打算喂给它们。鱼们看见筷子都避之不及。唯有这条残疾鱼,勇敢地和我的筷子建立起合作关系,学会了吸食筷子上夹着的鱼食。
当所有的鱼都开始复食,彼时还有一条雄性红寿,依然没有开口。这条红寿性格沉稳寡言,很像那类话不多不爱动性子内向却很沉稳的男子。但是当真发起狠来,抢食也是当仁不让的。脑袋一顶,胖大雄壮的身子一挤,精准得盯住食物,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弧线游过来,准确吃到鱼食。
我也是在彼时才发现兰寿的风采。金鱼从中国传到日本,日本人在各类金鱼之中最爱兰寿,称之为金鱼之王。金鱼之中不乏裙袂飘扬,仙气飘飘的品种,但唯独胖得像个蛋,大头小尾的兰寿问鼎王者,我如今也算窥见缘由一二。
美人之美,粗浅在于皮相;深入点在于骨相;更深入点在于姿态和气场。皮相之美在当代已经极为唾手可得,花钱即可,虽然始终难以匹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骨相之美是基因利好,家族遗传和环境造化,目前人类还很难干预。但以上两者,都为有形之物,伸手可触摸,五感可感知,属于色声香味触。唯有姿态和气场,看不见摸不着,千人千态,更是没有办法用统一标准衡量。
有一派观点,把审美分为四个层次:艳俗、含蓄、矫情、病态。金鱼本身属于病态审美,此病态非真正的有毛病的病态。而是非常态审美。非常态审美未必众人接受,但是见一眼,难以忘怀,总觉奇特又古怪,虽不太符合常规审美,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的,都可算于此。
例如蛋种金鱼,身形胖大,肚子肥圆,脑袋长满叫好听是头茸,叫难听就是头瘤的东西,尾巴小小一截,行动迟缓,游起来摇头晃脑。无论是体形还是游姿,都和大多数鱼类反其道而行。
兰寿在金鱼中,既兼有病态美之极致,毫不符合常规审美,怎么笨拙怎么不方便怎么长;但同时,又深具独特的姿态和气场。兰寿性情温和,性格沉稳大气。
最后我还是上了ICU式养鱼,虽然用的陶缸,还是不免上了一套沼泽过滤的设备。潜水泵放在鱼缸里,水管和电线管难免拖了一段在水里。猫狮和虎头每每触碰到水管或电线管,都像触电般,浑身震颤,羊癫疯一般弹开。一次经历还不知躲闪,次次如此。唯独兰寿很淡定,触碰了也毫无反应,或者总是避开,极少去故意触碰。
虎头和猫狮到了新缸,面对新环境,总是各种探索。尤其是猫狮,尤为活泼好奇。可能我那条猫狮生性特别活跃。初见打氧泵,它能绕着来来回回游好久,一直在打出来的氧气泡泡边打转,有时候还会几条排队穿梭。
后来遇到上滤系统留下来的水流,又会故意游到水流下面,被水柱冲到缸底。一次次不知疲倦。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这鱼是太有活力了,还是太傻了。
兰寿到新环境,也好奇,也受惊,但总体窥探比较小心,如游姿一般一切都是缓缓进行。你可以说它迟钝,认为它呆萌,也可以认为是大智若愚。
兰寿的存在方式,很像君子。温文尔雅,沉着稳重。不轻易争抢,但是争抢起来也不怕抢不过谁。永远不急不缓,游起来摇头晃脑极少有迅急的转身,也极少快如飞箭的速度。它就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游。宽厚的背脊,俯视时尤为明显。君子之品德,贵在宽厚。不急不缓,不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