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算太远的过去,也就是国家还没有进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的年代,在我们村里,有一对老夫妻,无儿无女,又上了年纪,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我们所在生产队的五保户。吃穿住,看病,包括后来的丧葬费用,都有生产队集体负责。
老头子是个乐观派,每天吃过早饭或者午饭后,就经常背着双手,牵着两只棉羊,一边走一边哼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到村头的河边有草树荫下面,再把羊拴在突出地面的树根洞上,自己就蹲靠在树干上,抽着自己括的喇叭筒土烟,边抽边用混浊的目光望着远方。不一会儿,就有一群穿着短裤、赤着脚,都是些本村的调皮小男孩,飞快的跑过去围坐在了老头儿身旁,仰着头,双手托着腮,瞪着清澈明亮的有大有小眼睛,每天都是这样,他们都准时来到老头身边,听他讲那些老掉牙的老故事,老头讲的是云来雾往,孩子们听的也是津津有味儿,还不时地插话打浑,这也已经成了习惯,尤其是在假期或者是周末。
春天到了的时候,附近的村庄庙会比较多,也叫春会。隔三差五的,老头儿总喜欢自己牵着他那两只棉羊,一边朝有春会的村庄方向走,一边哼着小曲。那时,老头儿已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每一次赶春会,捣买或者是倒卖了羊以后,都会坐在饭摊前吃盘水煎包,喝碗胡辣汤什么的,然后再买一盘水煎包给在家的老伴捎回去,这也算是老两口改善生活的一种方式吧。这也成了一个习惯。
老头儿身体倒是挺健康的,红红的面膛,留着长长的山羊胡,牙齿掉的也没剩几颗了,尽管是须发全白,可笑起来还是挺灿烂的。但是,他的老伴儿就不一样了,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她很早就得了一种病,也就是双手颤抖,而牙齿不停地上下打颤(现在知道这个病叫帕金森综合症),眼睛也不好使,据说是高度近视,因此,不能干活,甚至于连吃饭都很费劲。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在家没有什么事儿,就想为丈夫做顿饭,但往往是事与愿违,饭没做好,还把饭菜搅得满地都是,有时甚至在切菜时,由于双手颤抖而切伤自己的手指。因此,所有家务活都是由老头儿做,甚至吃饭也得老头儿侍候着,天天如此,也就习以为常了。
有一天,老头儿想带着老伴儿去赶一次会,也想让她散散心。吃过早饭后,老头儿照例牵着羊,老太太在后面地拽着羊绳跟着,因为眼不好使,当然,手还是不停的颤抖着。
走到会上以后,老头告诉老伴儿,他去先会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其中的一只羊给卖掉,并顺便买了一盘水煎包,让老伴儿坐在包子摊旁的凳子上,边吃边等着他回来,千万别到处乱跑。
老头儿卖了一只羊,又买了一只小羊,回到包子摊前一看,包子掉了一地,老太太手里拿着筷子,一边颤抖,还一边在抽泣,嘴上还埋怨自己连包子都放不进嘴里。老头儿也知道老伴儿不是故意的,就又买了一盘水煎包,亲自一个一个的用筷子夹起送到老伴口中,等老伴儿吃完包子后,老两口就又按原路向村里返回。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如今想起来,时不时的还会感觉到一丝凄凉。然而,老头儿老太太的那份情也是挺令人感动的。老景的相依相伴是多么的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