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第三十六章 羽墨

    绿衣女子被抓得生疼,开始大声呼救,无奈小巷偏僻,一时竟无他人涉足。付彪见情形不对,上前阻拦:“好了好了,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

    绿衣女子闻言忍着疼道:“你个没良心的,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以后要天天来看我,还要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还说你那个相好的又老又丑,你早想把她甩掉了……”

    覃桂香的手下加了力,绿衣女子惊呼了一声不敢再说下去。付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舌头理也理不顺:“你,你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

    覃桂香流了满脸的泪:“我竟然那么蠢,蠢到直至今日才看清你的真面目,我真后悔没有听爹娘的话,我更后悔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对他们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付彪惊慌地上来捂覃桂香的嘴:“你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覃桂香却不理会:“我犯下大错,如今已难弥补,今日里我便把你俩都杀了,向我的爹娘赎罪!”说话间,覃桂香从怀中抽出一把尖刀就要向绿衣女子刺下。

    “住手!”小巷一边的阴影下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片刻之间覃桂香的尖刀已被衙役夺下,绿衣女子揉着生疼的手臂迅速跑到一边,躲在了突然出现的文昊身后。文昊递了袋银铢过去,嘴角勾出一个笑容:“辛苦你了。”绿衣女子喜滋滋地接过,道了声“谢了!”便跑了个没影。

    文昊在覃桂香面前站定正了正神色:“覃桂香,你可知罪?!”

    此时的覃桂香已被震惊的情绪所淹没,半晌方才道了一句:“大人设的好局。”

    “我若不设这个局,你又怎会看清付彪的为人?又怎会知道你犯的重罪是如此不值当?”

    覃桂香听闻后朝付彪望去,眼中尽是复杂情绪,付彪见状满面惊恐,不动声色地朝后退去,只想瞅个空子一逃了之,不料刚迈出步子便被衙役给揪了回来。那付彪怕极,瘫软在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覃桂香:“人都是她杀的,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覃桂香闭上眼,一身的戾气竟瞬间散尽,只剩下最无力的失望:“罢了,我竟错成这样!”


    一直到天边发白,文昊才将覃桂香讯问完毕,覃桂香招认自己为了和付彪在一起企图与其私奔,付彪却推说没有银钱不愿远走他乡过苦日子。覃桂香向自己的老父老母要钱自然被一口拒绝,有一次还将付彪从家中赶出,付彪愤愤之下表达了希望两个“老不死的”赶紧死掉,这样他们才可能有好日子过的想法。为了达到和情人长相厮守的目的,覃桂香竟动了杀心。

    案发当天下午,覃桂香将掺了药粉的食物带回家中,体贴地招呼父母吃饭,心想吃饭的时候趁着心情好再问一次自己和付彪的婚事,谁知二老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拒绝了她的请求。覃桂香愤愤不已,见二老吃过饭不久便沉沉睡去,遂残忍地用重物将两位老人击打致死。第二日一早,覃桂香挎上篮子,换上自己母亲平日里出门时的衣物,成功地骗过了邻居的眼睛,错乱了案发时间,并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一切似乎天衣无缝,一切又终是天网恢恢。


    文昊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看了看堆在桌边的案宗,想了片刻后在一张纸片上写上了“东山”二字,夹在了其中一个卷宗里。

    这一日,语墨没有出现。正午,文昊叫来管家:“语墨到现在也没出现,可有传话过来?”管家摇头:“不曾有传话,大人可要派人去问问?”

    文昊摆摆手:“不了。”顿了一下又道,“今日办好手头的事情后我自己去一趟。”


    语墨醒来后,斗篷人已离去,只有师兄吴涯守在一旁。

    “你们,怎么没有杀我?”语墨一双眼呆呆地看向天花板,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

    吴涯叹了口气:“我求主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自为之吧。”

    语墨把头偏向他:“师兄,从小到大你都没骗过我什么,你告诉我你的主人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听命于她?你们又打算要做什么?”

    吴涯为难道:“语墨,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只管听师兄的好吗?再说师父还在他们的手上,我们不得不听命于他们。”

    “可以把我和师父交换的,师兄你跟他们说,我愿意让他们锁走,只要把师父换出来就行。”语墨说。

    吴涯摇头:“你接近文昊是最合适的,他们不会同意你的建议的。”

    “文大人是好人,我不会带那些坏人去伤害他的。”语墨咬着唇,暗暗下了决心。


    有叩门声响起。门外是文昊的声音。

    许久,门拴才被打开,语墨低着头,拦在门口没有让文昊进来的意思。

    文昊也不拘束,拨开语墨就往屋内走去。走了没两步迎面碰上了吴涯,文昊愣了下:“有客人?”

    吴涯行了个礼,道:“小人吴涯见过文大人。”

    “哦——师兄?”文昊寻了张凳子坐下,“听语墨提起过。”

    吴涯轻笑一声:“是吗?我这个师妹倒是什么都说。”

    文昊没有理会他,转向语墨道:“听说你身体不适,如今怎样了?”

    语墨淡淡道:“不劳大人费心,身体已无大碍。”

    “那就好,这个点该吃晚饭了,给我加副碗筷吧。”文昊搓了搓手,“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大人,这里的菜都有葱,恐怕您吃不惯。”语墨站着没动,埋着头低声说。

    “哦——不要紧,我最近口味有点变化,吃点葱无妨。”文昊赖在桌边没走。

    “大人,只准备了两个人的饭,不够分您的。”语墨依然站着没动,铁了心要将文昊拒之门外。

    文昊面无波澜,抬头望向吴涯:“既然饭不够,那么麻烦师兄出去吃吧。”

    “大人——”语墨抬起眼,语气有些急促,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地,“语墨生性愚钝,自知不适合做捕快,因此请求大人允许语墨离开衙门。”

    文昊握杯的手停在唇边:“你,是说你不干了?”

    吴涯着急地来扯语墨的袖子,被语墨一把挡开:“是。”

    “可你并不愚钝,这不是理由。”文昊皱着眉反驳道。

    “是我不想干了,见到那些场合我适应不了。”语墨语气坚定,似是下了决定。

    文昊沉思片刻:“你说你在我身边才不怕游魂野鬼,若是就此离开你不怕吗?”

    语墨咬了咬唇:“有师兄陪我,我不怕。”文昊看看吴涯,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既然如此……唔……我还是不同意你就这么离开。”

    语墨刚要再出口请求,吴涯已抢先一步:“大人英明,师妹一时没有考虑妥帖,我再劝劝她,她定会改变主意的。”

    文昊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门边又停住,回头望了眼语墨似要再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夜凉如水,文昊在清静的小街上缓缓前行。许多年,他遇到过许多案子,见识过许多人,面临过许多难题,他一直从容不迫,从未有过心慌。可今日,他却觉得有一点儿心慌,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害怕。

    文昊停下来捂住胸口,他静静地想了片刻,明白到自己害怕的是语墨从此不再来上工,而语墨不再来上工便意味着自己可能再难以见到她。文昊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自己的人生中,他居然开始为一个女子牵挂,而这个方面,自己显然不太在行。


    第二日,语墨果然没有来,第三日亦如是。文昊觉得有些烦躁,将案卷往案头一堆,独自踱出了院门。

    语墨刚把饭菜端上桌,文昊便叩响了门。

    “大人倒是会挑时辰。”语墨将饭勺一搁,“不过,没准备大人的饭。”

    “我出去吃我出去吃。”吴涯忙不迭地说道。

    文昊拦住他:“算了,我去晚晴楼吃罢。”

    “大人——”语墨慌张道,“何必……何必浪费钱呢,我再多做点就是。”

    文昊满意地坐下,意味深长地看着语墨:“你还是挺关心我的。”

    语墨红着一张脸,并未答话,手底下却毫不留情地在菜里撒了两倍的葱。这顿饭让文昊吃得喷嚏连连,嘴上却道着“好吃”,言说天天来吃方才满意。


    这日文昊走后,斗篷人再次来到了语墨家中。语墨面色平静:“上次我坏了你们的计划,你们要怎样惩罚我我都没话说。”

    斗篷人冷冷一笑:“我不会拿你怎样,不过你师父呢……”说着一个带血的荷包扔了过来。

    语墨颤抖着双手打开荷包,只看了一眼眼泪便止不住地流淌下来,那里面是师父戴着戒指的一根小指。

    “这次只是根手指,下次可能就是整个手掌。”斗篷人顿了顿,“能不能救你师父只在你一念之间。”

    语墨泣道:“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

    “回到衙门去。”


    第二日清早,管家一脸兴奋地直奔文昊的书房,一边叩门一边道:“大人大人,语墨来上工了!”

    文昊眼底闪过亮光,手里则操起一把扇子扔向管家:“如此没有形状,不就是个捕快上工么?值得你这样么?”

    管家摸摸头,嘿嘿笑道:“这不是为大人您高兴么?”

    文昊瞪眼:“为老不尊,关我什么事?”


    片刻之后,文昊已着好官服在院内见到了语墨。

    “大人早。”语墨躬身施了一礼。

    文昊点点头,还未及回话管家已笑眯眯道:“语墨姑娘,大人可是一听到你来麻溜着就赶来找你了……”文昊突然重重咳了起来,“管家你去后园看看那几株文竹可被昨晚的大风吹坏?”

    管家立时明白了,“哎”了一声小跑着便没了影。

    语墨这才问道:“大人找我是有什么吩咐?”

    “啊,没有没有。本官只是例行问候下大家罢了。”

    “哦。”

    “啊,今天天气不错。”

    “嗯。”

    “你今天气色也不错。”

    “唔。”

    “哎,我说语墨,平时你话不少,今天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

    “啊?”


    也不知道是之前的案子破了的缘故,还是天气实在太好,总之大家都发现今日里的文大人心情尤其愉快,脚步尤其轻松,态度尤其和蔼,就连吃饭的时候袖子沾了油星子也毫不在意。

    唯独没有发现这些变化的只有语墨,此刻的语墨思绪烦乱,她又得到了新的指示,要求她半夜里再次潜入到文昊的书房翻看卷宗。

    文昊喝完她送的鸡汤后照例昏睡过去,语墨顺利地找到了卷宗,并顺利地看到了一张写有“东山”的字条。她在将卷宗合上并归为原位后隐隐有一丝不安,她并没有想到这丝不安其实是来自于所有的行动似乎都太过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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