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的回忆,没法做到像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那样,将蜘蛛丝的抖动、青豌豆的触感清晰地倒映出来,或者说,在回忆浮现的片刻中窥见自身存在的意义。
大多时候,人的追忆发生不需要太多理由与思考,只是可能站在某一个地点,原本模糊的往事突然清晰化,一瞬间,仿佛可以打破眼前现实精致的壳,钻入时间长河的豁口,把所有一切重新找回,而且那一切完好无损,原封不动。
有的时候我站在外婆家的老屋门口,总会有那么一些瞬间,风吹过大厅带动木门的吱呀声,菜园里清新的气息,橘子在阳光下的颜色,一个个片段闪过。但其实,人能感觉到他们存在的痕迹,但人永远挤不进那个豁口,人与过去,横亘了无限时空,永远得不到一个完整的过去回忆。并没有什么物是人非,物质也没法留存到时间尽头,外婆的老屋其实也只是一座在暴雨中垮掉的废墟,残留了过去生活的一点幻影。面临破败的事物,回忆很难完整浮现,但其实即使记忆的发生地毫发无损,还是会如莫迪亚诺笔下那样“大多数楼房还是原来的建筑,你在那些楼房前伫立,就好比站在一条被制成标本的狗面前,一条曾经属于你、它活着的时候你对它宠爱有加的狗。",因为有的事物,它不存在于空间之上,而存在于时间之上。
人在记忆中过的生活,和人现实中过的生活 ,差异太过巨大,无可避免地,人们会想,另一个自己,或者是与自己平行生活的的某一个人,会把我们在某个时间节点所经历的短暂生活无限延续下去,没有老去,没有终结。但也不是为了缅怀什么,只是因为朦胧的神秘感作祟,也可能只是想象自己会不会有完全有别于现在一生的可能。
我们可以看见记忆存在的痕迹,却永远无法回溯,不仅无法回溯,完整的回忆也无法呈现。人的记忆,作为完整的大陆存在还是少有。可能都是细碎的群岛,我的大脑里的记忆,没有完整的架构,是一地细碎的玻璃碎片,虽然某些时间节点上的碎片甚至承载不起记忆,那一段日子仿佛度而尽失,但它实际上已经与经历者融为一体。对逝去年华的追忆无需与当年亲历一致,完整的记忆会是我的负担。
而这种残缺与失去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