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魂(小说)



1

        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两只眼睛。

        神经系统处于紧张的“一级战备”状态,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眼睛上,他们都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仿佛要用眼睛把对方活活吞下!

        他们就这样虎视眈眈,静静地对峙着。他们谁也不发出一点响声——哪怕是很细微的一丝声音,好像怕他们的任何声响,都会引起地球大爆炸似的。大概是由于心理的作用,他感到一阵昏眩,但他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了。他拉着马步,右拳紧护在胸前,目光通过左拳上方注视着三个家伙当中紧对着他的那个高个的眼睛,同时用余光扫视着另外两个家伙。

        时光凝滞不流,世界死一般寂静无声。他只听到自己太阳穴上的血管敲鼓似的咚咚作响。从他发现这三个家伙的时候到现在,充其量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却觉得象几个世纪那样漫长,漫长……

2

    黄昏时一场突如而来的短促的阵雨,便得豫南这个小小山城的周末之夜,显得更加静谧而又富有神秘色彩。初夏温暖的风,带着湿润的香喷喷的百花气息,从南方山里吹过来,洋溢在楼房栉比的小城中。

    街道混漉漉的,鹅卵石铺成的路面,有一层软软的泥浆,走起来有点滑滑的。反正他并不急着赶到那儿去,尽管已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她了。急什么呢,她不是说好在家等着么?何况时间还早着呢,再说,他可不是那种办事匆匆忙忙、东抓一把西抓一把的毛头小伙子。他要好好享受一下安静。他之所以不走城中那条近一些的路而弯这么远,走这条僻静的街道,就是为了好好静一静,让大脑那根紧绷了七天七夜的弦好好在雨后的夜中松驰一下。

    这是一条新辟的弯弯曲曲忽高忽低的环城公路。公路两旁的建筑物,因地势地形的不同显示出各种玲珑别致的形态来。小潢河的水,在东边柳林里哗哗啦啦往北流去,就象在诉说着一个永远也说不完的故事,其它城市之夜的一切喧嚣,都被撇在闹区的那一边,只是偶尔随风从大别山舞厅传来一阵铜号吹奏的圆舞曲,似乎表明那欢乐疯狂的气氛,随时都想冲击冲击任何恬静的王国。

      让别的小伙子去陪着姑娘们跳吧,他想。这个星期,他简直累得够呛,不过成绩也够令人欢欣鼓舞的。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他紧追着那个被拘留的家伙不放,结果挖出了几个同案犯,破获了一个盗窃团伙。当他尽量掩饰内心的激动,轻描淡写地向刑警队长汇报这一意外收获时,队长那难得一点笑意的双眼竟笑眯成一条缝,当即给他布置了一项新的任务:打扮打扮,晚上去和可可看场电影,不然姑娘会翘嘴唇的。

    可可会对他翘嘴唇?除非天上又出现一个月亮!即使天上真的又出现一个月亮,可可也不会对他翘嘴唇的。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可可,也没有谁比可可更了解他的了。可可是一个天真纯洁,心地象夏日蓝蜻蜓翅翼般透明的姑娘。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有这种感觉。那是去年,他毕业的那个暑期,在香山旅游区,他和同伴爬猫耳石的时候,看到一群手摇着喇叭似的百合花,嘴里哼着“再见吧朋友”的姑娘从山上下来,他一下子就被其中一个大眼睛的给人一种清洌之感的姑娘迷住了。同时,那姑娘也对这个穿橄榄色服装的“警官先生”频频回头看了好几次,惹得那帮敏感的同伴不断地大声对她喊:“喂!可可,快点哪。”并且煞有介事地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事情往往是难以料定的。有些东西,你苦苦追求它,结果总不能得到。而你事先可能根本没有考虑到的,却会忽然来到你的面前。本来,谈恋爱的问题,他根本没有列入毕业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谁知道那么快就深深地陷入了可可的情网。唉,还是尊重事物发展的规律吧。于是,事情就朝着它应该发展的方向自然而然地发展着。诚惶诚恐的初恋,如痴如醉的热恋,都已经过去,如今,他们的约会不象从前那样频繁,也不象那么迷恋。因为他们都明白,除了他们之间的相互追求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追求,于是他们的“工作重心”又转移到工作和学习上去了。所以,即使今晚没有约会,可可也不会翘嘴唇的,绝对不会,何况,上个周末他们还在一起愉快地玩了一晚上。

    “喂,警官先生,他的牙怎么掉了一颗?”那晚上可可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无比惊讶。

    “敲掉的,是在学校里和一个呱呱叫的拳击手散打时,我没防住他的一记勾拳,就敲掉了一颗牙。”

        “我的天!”可可伸了伸粉红色的舌头。

回忆起学校的生活,他就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他兴致勃勃地谈了那段时光里各种令人难以忘怀的人和事。呱呱叫的“所向披靡足球队”啦,呱呱叫的“南风诗社”啦,呱呱叫的“土著人吉他演奏团”啦,等等。遗憾的是,还有很多呱呱叫的东西没有提到,时针已毫不客气地指向十一点了。他不得不调皮地向可可作个鬼脸,准备回局里去耐心地向那个办事非常原则的看门老头一本正经地解释他回得这么晚,是因为碰巧遇到一个如何如何特殊的事……他给可可一个那个,就匆匆走了。在街上走了很远,他还回头挥了挥手。可可把双手围着嘴前作喇叭,压抑着声音笑着对他喊:“嗨,下个周末再见,我呱呱叫的警官先生!”

3

    “我真是呱呱乱叫!”想起上个周末晚上,自己竟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小时,而可可几乎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他禁不住笑了。他决定,今天晚上少说为佳,免得可可又戏他呱呱叫的警官先生,再说,这样还可以好好享受可可溪流般软软的动人语调。

    街道渐渐变窄了,街道两边的楼群也因远离市区而渐渐稀疏。楼群之间,是一些被称作处女地的尚未利用的山岗,山岗上密密地布满了高低不等的松树,翠绿的针时上悬挂着小水珠,在透过窗户的刺眼的灯光中,晶晶莹莹有如一串串美丽的泪珠。

      他抬手看看表,八点过一刻。他不由加快了步伐。不远了,在坡上往左拐入幸福街,走三百米就到了。那里,可可必定会坐在她抽斗似的小房子里,托着腮凝着神望着窗外,眼巴巴等她“呱呱叫的警官先生”的。

    “大盖帽!”一声低低的下意识的喊叫,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他瞥见路边“昼夜商店”的门口,一个时髦的女郎慌地退进店门。

        职业的本能使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商店出事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商店门口冲去。

      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商店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场面。柜台外边,一个小伙子倒在血泊中,随着身体的抽搐,发出轻微的痛苦呻吟。一个中年妇女靠在墙上,嘴巴和双眼都瞪得圆溜溜。对着她的,是一个高大男人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柜台里边,一个矮个子男人拼命把钱箱的钱往口袋里塞。

        杀人抢劫!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以致于他跳进门的时候,抓钱的那家伙还不相信眼前事实似的,接着抓了一把钱塞进口袋之后,才猫子似的敏捷地跳过柜台。

    “堵住!莫让他出去!”矮个子向高个子发出命令的同时,已跳到门边了。高个子突然用刀子在中年妇女的脖子上划了一刀,中年妇女歇斯底里地嚎叫一声倒了下去,把高个子的匕首也打掉了。

      他觉得大脑有点木木的。他很清楚眼前这水火不容的严峻事实。他不后悔。他只绝望地想到,如果他腰里能有一只枪,那强有力的杀人武器,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是,他没有。因为局里人多枪少,佩枪的事,目前还临不到他头上。而眼前的力量对比是:三比一。

    二十岁嫩黄的年纪就这样一脚踏在残酷的生与死的界在线!

4

      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两只眼睛。他们公鸡斗架似地对峙着。他尽可能地使这种折磨人的精神消耗战持续下去。悬殊的力量对比对他不利。他小心翼翼地防卫着,不主动出击,只静静注视着三个家伙的动向。前面的高个子是个长相很帅的家伙,但那白净的皮肤和脚上的高跟鞋告诉他:这不是一块打架的料。后面那个矮个,黑乎乎象个铁墩子,楞角分明的脸上一道两寸多长的伤疤闪着紫红色的光——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亡命之徒!

    或许是耐不住静静对峙的折磨,高个子突然出了一拳,他早有防备,用左手臂挡了过去,同时右手虚晃一拳,把高个子逼退一步。高个子见他没有出拳,又上前半步,右手做了个假动作,飞起脚往他右腰踢来。他迅速往后一闪,使高个子的脚尖擦着他右侧扫过,他立即滑进一步,一个左摆拳重重地落在高个子的右脸上。

        血从高个子的鼻孔流出来,他退到矮个子后边,吐了一口带血的涎沫,叫了起来:“大哥,他没枪!”

    他知道高个子那一脚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这个问题。高个子的发现确实使三个家伙都松了了口气。

        “嘿嘿,”矮个子阴森森地狞笑一声,“你他妈的,赤手空拳还想管闲事!”

    这才是个真正不好对付的家伙;他想,还有后边站着那个一动不动蛇一般冷冷的女人,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努力使自己紧张的肌肉放松下来,摆出一付准备进击的架式,以便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破绽。

    突然,矮个子跳到一边,从腰里掏出一只锃亮的五四式手枪,熟练地推上膛,把乌黑的枪口对着他:“让我们走,好吗?”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

      显然,这几个家伙害怕在这里拖延下去,尽管有枪,却不敢轻易开枪暴露自己。他们是想以绝对的优势静悄悄地解决问题,然后溜之大吉。

    矮个子把枪交给那个时髦女郎,从深口袖中抖出一把匕首,对满脸血污的高个子努努嘴,“上!”

      两人一起向他逼来,他慢慢地往后退着。他被地上那个中年妇女的身子绊了一下,矮个子就势一拳把他打倒在地。高个子不顾一切地向他扑来。他侧身一脚踢住高个子的裆部,高个子嚎叫一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矮个子持刀恶狠狠继续向他扑来。他抓起妇女头边的那把匕首,在矮个子扑向他的一刹那间,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然而,矮个子的匕首还是深深扎进了他的左肩膀。他咬着牙,非常利索地回敬对方一刀,他把匕首朝矮个子的心脏部位捅了进去。

    矮个子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嘴角神经质似地抽搐了一下,手中血淋淋的匕首掉了下去。他接着又在矮个子的心窝扎了一刀,矮个子本能地用手捂住流血的伤口,恶狠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弓着腰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一下子栽倒在柜台前的血泊中。

    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过,他感觉到他的肚子被蜂子蛰了似的火辣辣地痛。殷红的血顿时渗透了他的警服。他扭头看到那个时髦女郎握着手枪,满脸杀气,毒蛇一般冷峻的目光冷酷地射向他,他不顾一切愤怒地向她扑上去,打掉她手里的枪,又朝她漂亮的脸上狠狠揍了一拳,把她打倒在地。女人尖叫一声拼命地去抢枪。他扑上去骑在她身上,杀猪一样把尖尖的匕首颤栗栗地刺进女人细嫩白净的脖子里。女人绝望的叫声传出门外,在初夏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干完这一切,他无力地倒在女人身边的血泊中,他苍白的血迹斑斑的脸上,汗珠雨水般往下流淌。他觉得心里很闷。他觉得他很想喝点凉水。他猛然想起可可,就吃力地睁开眼,他想爬起来,但手和脚都不听从使唤。他只好静静地躺着,看着头顶上那盏电灯的灯光,由黄色慢慢变成绿色,又由绿色慢慢变成黑色,他感到自己慢慢地沉入了一个黑洞洞的世界里去了……

5

      枪声划过小城的上空之后,小城依然归于宁静。舞厅的爵士鼓依然非常有节奏地敲击着。电影散场了,从影院出来的情侣们,双双消失在路灯下法国梧桐的荫影里。车站附近的饭店灯火通明。一个小伙子拼命吮着溢出杯的啤酒泡沫。一个女孩子在不厌其烦地嚼着口香糖。二楼一扇半敞开的窗户上,粉红色的丝织窗帘漫不经心地在微风中卷过来又卷过去。阳台上摆着一些盆景,在透过窗帘的灯光中,呈现出一派粉红的迷离色彩。从那里,飘出一阵阵年轻母亲梦呓般轻曼柔和的催眠曲:

                              啊……啊……

                              小宝宝成成长

                              长大了干什么

                              长大了挂只匣子枪

    在幸福街拐角三百米处,室内的灯光从敞开的门里和窗里射出来,照得街上如同白天一样明朗朗。一个上身穿着洁白内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的姑娘,款款走出门来,站在门前的梧桐树下,她微微仰着头,一只手把头发往后分着,焦灼地眯缝起秀丽的双眼,张望着夜雾迷茫的街的远处。

      街上人家的灯光,已陆续地熄灭了。小城渐渐沉入五月之夜甜蜜的梦乡。她那“呱呱叫的警官先生”终于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只有一棵绿得格外葱郁的松树静静地立在那里……

    明天,当太阳重新升起来的明天,他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穿着那套笔挺的橄榄色警服,神气活现地走来。一定会的,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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