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老家堂弟给我打来电话,说大伯上午去世了。我知道大伯重病缠身,恐不久于世,但突然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心里仍是禁不住一阵恍惚。
翌日我赶回老家,亲戚们已经回来了。二伯家门前坐着一排人,是家里几位叔伯和堂哥堂弟。沿墙竖着一溜花圈,门前路边摆着七八张桌椅,此刻也坐满了人。哀乐中,随着一声急促的鞭炮响,我走进大伯家熟悉的堂屋,赫然看见一副棺木停放在那,一张桌子上摆着大伯的遗像和两支燃烧的蜡烛。堂姐堂弟披麻戴孝侍立两侧,满面哀伤。我心中一阵凄然,忙跪下给大伯磕头。
礼毕,我和堂弟坐到侧屋的床沿边说话。堂弟说,他是前天晚上回来的,坐在床头握着大伯的手说话;大伯那时已经手脚冰凉,目光呆滞,口中含糊,想说话说不出来,眼看着就知道不行了,然后第二天就走了。我劝慰堂弟,得了这个病真是没有办法,大伯走了,起码可以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也是一种解脱。堂弟说,可我以后没有爸爸了呀!我心中触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自在外上班后,老家回的少,和大伯接触的也少,但大伯在我印象里身体一直是很好的。他年轻时在粮库上班,干活很累,但身体壮实强健,说话也响亮有力;退休后闲不下来,就在菜园里种种菜,或在村子附近做些零工。他此生最大的爱好是喝酒,有时一天三顿都喝,可以说是无酒不欢,醉酒也是常事。家人劝过多回,加上年岁渐长,大伯后来喝的少多了。但听说那时已有轻微的酒精中毒,戒酒是很难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跟随灵车来到县城的殡仪馆。在一间屋子中央,大伯躺在那里,四周摆满鲜花,有一个司仪在主持,意思是让家人和大伯再见一面,做最后的告别。我们按序排队,围着大伯缓缓绕行。大伯的脸颜色蜡黄,瘦削干瘪,毫无生气,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我又感到有些恍惚,如在梦中,难以想象这就是我的大伯,也难以置信大伯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堂姐和堂弟在前面不住的哀号,哭成泪人儿。大家面色凝重,胸口溢满了悲伤。
当殡仪馆高高矗立的烟囱吐出的一阵阵浓烟在半空中轻易地随风四散不见时,我在门前的台阶旁怔怔站了好一会。待最后一缕轻烟散尽,放眼望去,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阳光明媚,花草树木依旧,对面树下几个人还站在一处照常说话。周围的世界好像如平常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改变过。
那边,堂弟低着头独自坐在屋里的长椅上等待大伯的骨灰,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朝我递过来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我们默默抽着烟谁也没有说话。其实堂弟的心情我想我能够理解一些。我们同在外地上班,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老家,看望父母的时间极少,陪伴照顾更是谈不上,在孝顺父母这方面,这些年来我们无疑是很亏欠的。
大伯的墓地最终决定安置在村子旁边的沙地上,因为离家近。我们下车后需穿过一片农田。在细长的田埂上,堂弟捧着骨灰盒走在前面,我们一群人默默跟在后面。这条田埂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走过了,许多农田的名字现在也弄不清楚了。沙地原是村里人家的菜地,一垄垄整齐划一,我小时常和母亲一起来,可以说那里是我儿时的乐园之一,而现在树木林立,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了。
丧事过后,下午亲戚们陆续的回去了,母亲和弟弟也要回合肥。我晚上有一个班,本来可以赶回去,但我还是和同事换了班,因为我想和母亲弟弟一起回合肥,晚上一家人可以一起吃个饭,饭后还可以和弟弟陪母亲到外面逛街散步说说话———我只是想多陪陪母亲。虽然这些都是平常事,但对很少看到母亲的我来说,已是十分难得和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