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四天,她等来了及溪。
孟翊的化身术,只能骗过没有见过面的精怪,及溪是老相识,所以一眼就能认出她。
及溪是一只修行了五百年的鱼妖,再坚持坚持就能化龙飞腾了,却不思进取,立志要遍尝人家佳酿。他曾经捉弄一个卖假酒的商人,那个商人找到事务所,也是孟翊接的单子。
因为及溪本性并不坏,孟翊只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惩戒,把他送回了他原本修行的乌龙湖。
当时孟翊在他身上下了显形咒的,按理说,他一出了乌龙湖的水域,孟翊应该就会收到警报,可是为什么他来了人间这么久,她却一点感知也没有?
孟翊仔细审视着及溪,显形咒已经不在了。下咒的时候及溪是不知道的,这咒对他自身也没有任何影响,不可能是他自己破的咒。那会是谁呢?
“Mary,那个女孩,她还好吧?”及溪也知道,孟翊的出现,一定是Mary去了“解不解事务所”。
“她没事,受了点惊吓,她找我们,也只是想弄明白,你和她在一起是什么目的。”
“目的?我还真没有什么目的。当初我只是把她误认为是你了。唉!我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孟翊第一次见及溪的时候,是扮作一个酒水销售员,用的化名就是Mary。她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真名,所以及溪一直以为她的名字就是Mary。
及溪在乌龙湖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他正在潜心修炼,却听见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鱼洞的石门。这让他很吃惊。
鱼洞深在湖底,他又在修炼,本应隔绝外界一切声、味、动,湖中的游鱼根本不能惊扰到他。湖上的东西也不可能掉落湖底还撞到他的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及溪出了鱼洞,看见洞口的湖泥中,立着一张鉴灵木制成的卡片,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名片,上面写着:
解不解除难事务所
驱妖师 Mary
及溪觉得这张名片很眼熟,那个把他送回乌龙湖的驱妖师,身上就有一张这样的名片。她的名字,就是Mary呀。
及溪感到很奇怪,驱妖师的名片怎么会出现在鱼妖的家门口?是谁送来的?
好奇心一起,及溪待不住了。他把名片擦干净,收好,决定去人间找驱妖师Mary。
驱妖师Mary没找到,及溪遇到了百货商贸公司的销售主管Mary。
那天午夜,及溪刚刚把自己在人间的酒窖改造成“鱼之乐”酒吧,站在门口欣赏自己的作品时,嗅到了鉴灵木的味道。
他循着气味走到巷子尽头,对面的马路上,百货商贸公司的办公大楼下,站着一个孤零零的女子,那女子背着脸在点烟,身影很像那个女驱妖师,而鉴灵木的气味正是从她身上飘来的。
及溪赶忙过去和她打招呼,没想到女子刚转过身,就晕倒了。及溪只好把她送到医院。
医生检查的结论是低血糖,就是没吃饱饭引起的大脑供氧不足。及溪听了,觉得那个女子非常可怜,连饭都吃不饱,一个人大半夜还在外面,肯定没什么亲人。所以,他就留下来照顾她。
当然,女子并不是驱妖师。她醒来后,及溪才知道,她的名字也是Mary,确实在本地没什么亲友,所以听见有人半夜在街头喊她,惊讶之下,转身太急,忘了自己因为忙工作一天没吃饭了,才会犯了低血糖晕倒。
及溪认为是自己的冒失造成了Mary的生病,表示一定要补偿她,补偿的方式就是连续三天请她吃饭。
Mary也没有多加拒绝,毕竟及溪化成人类的样子还算俊朗,游历人间久了,学会了谈吐风趣,进退有度,还是很有女人缘的。
几顿饭吃下来,两人发现彼此还挺聊的来,开开心心交了朋友,接着又成了恋人。
用及溪的话来说,人类不就是这样嘛,男女之间,令人愉悦的情感,不是友情就是爱情,很多人也分不清,反正处的开心,觉得做朋友不够,那就做恋人嘛。
听完及溪的讲述,孟翊心头又多了一些疑问:及溪在乌龙湖底捡到的名片肯定是假的,可是,究竟是什么人把它送到湖底鱼妖洞去的?他为什么要引诱及溪来找我?Mary在遇到及溪之前就有了事务所的名片,是谁给她的?为什么给她?
“Mary,我就是这样认识那个Mary的,没想到还因为她找到了你。”及溪笑嘻嘻地去抓孟翊手中的香烟,打断了她的思虑。“她像你,你却学她。都叫Mary,哈哈,真有趣。真有缘。”
孟翊瞪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香烟扔进身后的垃圾桶。
“鱼妖及溪,你给我听好了,我的真名是孟翊,孟子的孟,立羽翊。”
及溪睁圆了眼睛,“啊?你骗我了啊。我怎么被你这么个丫头给骗了呢?”
孟翊无奈地翻翻白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可能是你修行还不够吧。不如回乌龙湖去?”
“可是Mary她……”
“Mary会很好,你不必担心。你是妖,她是人。虽然你没有害人之心,但是你和她在一起久了,迟早会有惩罚落到她身上的。”
“这个我明白,”及溪眨了眨眼,忽然收敛了笑容,伸出一只手来,手心躺着一条项链,银光闪闪,却不是金属。
“能替我把这个送给她吗?”
孟翊接了过来,“你知道的,不是人间的东西,不能留给人类,否则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及溪笑了,“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心却软的很。放心,这只是我和朋友们脱落的鱼鳞制成的。虽说这样有修为的鱼鳞难找了些,人间却并不是没有的。这项链也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有清心明神的作用罢了。”
“那姑娘其实挺可怜,孤零零的,总是被男人欺骗。我只是想做她的朋友,陪她一程。那天喝醉了,在她面前露出破绽,我就已经知道,我该离开她了。”
“我本想和她当面道个别,可她总躲着我。我就想,留个礼物给她吧。就花了三天时间做了这条项链,希望这个东西能让她以后少吃男人的亏。我原打算今天把它送到她的办公室门口,没想到遇见了你。”
孟翊沉默着,内心有些犹疑。真的还要再心软一次吗?
“Mary,你出来吧。”遁行牌回到孟翊手中,Mary从门里走出来。她看着及溪,眼睛红红的,最终还是没忍住,扑到他身上。
“Jack,可以留下来吗?”
及溪轻轻拍拍她的背,眼睛却看着孟翊,缓缓地说道:“不可以的。这个驱妖师丫头说的对,我留下来只会给你带来灾祸。而且,我来人间的目的已经达到,想知道的已经知道,是该走了。”
Mary抬起头,连鼻子都红通通了。“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及溪揉揉她的头发,摇了摇头。人间不是鱼妖待的地方,当然乌龙湖也不适合人类。
及溪把孟翊递过来的项链戴在了Mary脖子上。
“有了它,你会遇到很好的男人。不要急,你这么好的女人,那个配得上你的男人还要再磨练磨练才能有资格来见你呢。”
说着,及溪在Mary额头印了一个轻轻的吻,念了句“忘了Jack吧”,把她推向孟翊,自己转身往“鱼之乐”的方向走去。
孟翊扶着Mary,口中轻轻念了几句咒语,及溪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巷子里,Mary靠在她身上睡着了。孟翊看着她,表情凝重。
“Mary,看来我和你的缘分还没有了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