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racy
一直想写一篇文章,关于我和东灵的故事。“女朋友”这个称呼是我所能够想到的最贴切的称呼,却一直不能被我身边的人接受,他们觉得我这样的叫法太过另类,或是给人一种同性恋的感觉。欧美国家普通使用的名词“girl friend”,在看惯了电影的我心里,充满了亲切和友爱,没有想到译成中文却会引来诸多麻烦,只能暗叹不同地域的文化差异了。
那天我和同事们在河面一艘餐车船上聚餐,江面吹来的阵阵凉风让我感觉心旷神怡,昔日的抑郁似乎一扫而空。他们在一旁打趣,要我找个对象每天在沿河风景带散步,我摇头,笑而不语。可是,东灵此时可能正在享受这样一种平凡而简单的快乐,跟她的朋友骑着摩托车兜风,手牵手看桥头的风筝,晚上在大排档里吃宵夜,或是跟一大群人在KTV放声歌唱……生活原来可以如此地悠闲而美好。
工作一年多,我一个人租住单位家属楼,每月600多块钱的工资,要拿出200多块钱交房租。因为受不了那种灾难性毁灭性的孤独和寂寞,也想有人分担房租,我开始寻人合租,过了一个多月,东灵住了进来。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我们没办法解释,于是就称之为“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知道了,怕是也会觉得奇怪,世间这么多人,我哪里管得过来,你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相遇,完全是巧合,关着我什么事?呵呵,不管是安排还是巧合,我遇见了她,那段最苦闷迷茫的时候,每次想到她就在我的身边,总会觉得特别安慰。
东灵一头飘逸的长直发,清秀的面庞,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明亮有神。她很瘦,身材纤细而匀称,初见时她穿着紧身的小T恤衫,配上素雅的雪纺裙,款款而行,在风中摇曳生姿,窈窕动人。她觉得自己很漂亮,走路时喜欢把头高高扬起,一脸骄傲的神情。都说自信的女人最美丽,这话在她身上得到了应验,真是一点都不假。
6月是梅雨季节,外面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晚上我们两个会挤在我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聊天或是看书,我给她一个膨得高高的长枕头,她放在墙上随意靠着,很享受。我以前买了两本刘墉和张小娴的文集,因为是盗版,书的纸张泛黄,侧边的胶粘不牢,散落成很多小册,我们把小册子扔在床上,拿起一本慢慢地看。静谧的雨夜,湿润的空气夹杂着青草和树叶的清香,闻啾啾草虫低唱,微风拂过面颊,所有的烦恼与喧嚣都如云烟,湮没在清明的心间,总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房间的结构是三室一厅,由一条过道隔开成两部分,我这边是一室一厅,有阳台厕所,而她那边是一室加一个厨房,里面一间是房东的储物间。晚上,她要到我这边房间来洗澡,她用沐浴露时,空气中弥漫着柠檬味的清香,闻起来很舒服。洗完之后,她会用一块粉红的浴巾把自己包起来,用抓夹夹住右上边浴巾的接口。骨感美的身材,粉红色的浴巾,再加上美人出浴后的清爽,秀色可餐,让我饱尝了一幅视觉盛宴,也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有段时间,为了各种考试,我每天晚上都会趴在书桌上看书和做题。东灵过来的时候,看到我在灯下学习,总会说上一句“好发狠啊”,表示鼓励。有次为了去深圳考试,我特意买一个四块钱的编织袋用来装行李,考完回来扔在窗户下。她指着那个袋子问我那是什么,我告诉她去深圳考试临时买的行李袋,她扑哧一笑“你居然提着这样一个袋子去了趟深圳,你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乡下人”。因为忙于考试,我食量增加又缺少运动,体重急剧上升,腹部的赘肉也长了很多。她取笑我,你腰部有救生圈,游泳都不会淹死了。我只有惭愧地笑笑。
东灵中专毕业,学校推荐去广东那边打工,一个月工资就有1000多,相对当时的物价来说,已经算挺多的了,所以她花钱很松。我们穿衣服的品味不一样。她喜欢穿品牌衣服,注重款式和面料,穿得时尚前卫,夏天的时候,爱穿连衣裙,因为身材娇小,打扮起来象个娇俏的小公主。我腰粗没办法穿裙子,夏天通常是穿着不同颜色的短袖上衣搭配七分短裤,有时也穿能遮住小肥腰的半身牛仔裙。忙完所有的考试,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下班后经常会笑嘻嘻地拉着东灵在院子里玩耍,栀子花盛开,朵朵缀在叶间,馥郁芬芳。晴空万里,只余几缕淡霞,日光澄澈,我们的心情也跟着爽朗起来。
转眼到了夏末,气温慢慢下降,凉风习习,仿佛裹着夏季最后一丝余味,洒在大地上。我们单位只有中午一顿工作餐,晚上要自己解决,东灵来了之后,有人跟我一起吃饭了,我们有时在快餐店吃,有时在家里做。但做菜的水平都不高,她还算凑合,我就更不行了。东灵说,没事,女人根本就不用学做家务,做了妈妈之后,什么都会了,做起菜来,也又快又好,因为丈夫和孩子要吃饭,会逼得你做出一手好菜来。我妈偶尔会过来,上街买点菜在家里做饭吃,每当这时,我就会叫上东灵。她从房间带一付碗筷过来,坐上桌旁,一脸高兴的样子。
东灵在公园对面的保险公司上班,六点钟下班,很轻松的职业,有时我下班早,就在公园等她。我们一起逛街,一起逛超市,或是在公园里转悠。公园里的菊花展甚美,白的﹑黄的﹑红的﹑紫的,各种各样的菊花,在绿叶中绽放,朵朵硬实。各色菊花盆里拼在一起摆出不同的造型,沉稳而浑厚,清新高雅,色泽动人。保险公司的广告宣传牌经常更换不同的主题,配上绚丽的背景,是城市里一道漂亮的风景线。有次的主题是“做城市的主角”,我们面对着广告牌手拉着手地站着,感觉到彼此手心的温暖,相视一笑,那一刻无比地幸福,觉得我们也是这个城市的主角。那天东灵穿了件乳白色的开襟毛衣,上面的黑色钮扣很别致,而我穿的是橙红色的上衣,配着黑色的紧身裤,站在公园里,也象两朵大菊花。
一次我和同事在外面出差,遇到一个电站的主管,得知我没找对象后,他急着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我,周末他和他妻子专程开车来看我。他老婆看到我觉得满意,就硬把我当成她的媳妇,死命地跟我扯她儿子的辉煌史,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听。我跟他儿子见了一面,觉得不喜欢,但直接回绝又觉得不妥,因为那电站的主管跟我单位有业务上的往来。于是我让我妈去看了他儿子,然后告诉他们,我妈不同意,我爸也不同意,我听我爸妈的。东灵听了,捂着嘴偷笑,这年头,谁还听爸妈的咯,摆明了就是不喜欢你儿子。后来我们单位的人去那电站收费,那主管就百般刁难,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我,就再也不让我出差了。我有过低迷困惑的时期,二十五岁对女人来说是一道槛,因为没有找对象,经常被周围的人非议,那段时间我特别烦燥,有时还会坐在地板上发脾气。东灵从我的木板床上跳下来,对我说:Jojo,你就是个没自信的人!那一瞬间,我觉得她全身散发着智慧和自信的光芒。
等我从琐事中脱身出来,才发现秋色已经很浓了,净空辽阔,草木萧索。每到傍晚,幕色沉沉,风飒飒地拍打着窗户,我侧耳静听着,模模糊糊中睡着了。窗棂泛白,一丝丝曦光从窗隙中透入,那样明晰的淡光,流转无息,让我感觉依稀还在梦中。
考试成绩出来,没有通过,我很痛苦,有时头象裂开一样地疼痛,让我忍不住趴在地板上放声大哭。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想将这份职业当做我人生的跳板,可是工作这么久,我不但没有实现飞跃,反而陷入一片沼泽地,不停地往下沉。我和我最初的梦,在多年前曾经是擦肩而过,现在却是遥不可及了,胡思乱想没有帮我理清脑中的困惑,反而加深了我对未来的迷茫。东灵也有过彷徨的时候,11月份,她厌倦了那样按部就班的生活,看中一家茶馆,想盘下做生意,遭到了家里人的集体反对。那些天她总会买两瓶啤酒,闲适地靠在床上默默地流泪,一口口地把酒喝完,然后点上一支香烟,抽一口轻轻吐出,看着烟雾袅袅升起,一点点扩散到空中,直到把多余的情绪消化掉。她穿着紫色的蕾丝衫,单纯无一丝赘纹,灯光衬得她肌肤晶莹剔透,如同烟雨润泽的芍药一般。
不知不觉进入冬季,天色沉沉郁郁,又开始飘雪。寒风仿佛是无常的孩子,不辨东西地乱窜,劈头盖脸地从四面八方而来,挟着白雪纷飞,迷乱了路人的视线。接连下了好几场雪,铅云低沉,天色灰蒙,这样的天气绵延了整个冬季,让人心生厌烦。各地雪灾的消息传来,高速公路封路,火车停开,甚至连公交车也停运了。路滑没有办法出门,行人走在路上经常有摔倒骨折的。
被窝里太冷,所以东灵经常会带着枕头过来跟我一起睡,她披着一头乌发,有时穿黑色的紧身的内衣,性感迷人;有时穿大红碎花的睡棉衣,象个小小新娘。天气寒冷,我总要烧两大桶热水洗澡,她时常笑我,烧的洗澡水能杀一头猪。可是时间长了,她慢慢地被我同化,也用很多热水洗澡,觉得舒服。她喜欢穿长筒靴配上靴裤,而我穿直筒或微喇长裤,配上各种颜色的羽绒服或是棉衣。我走路不安分,常常是连走带跑,穿长靴容易摔倒,所以买的都是真皮短靴,带防滑底。
记得在陈鲁豫的文章中看到过这样的话,她和许戈辉都是个性极强的人,可是在一起却能相处得很好,她静若处子,而许戈辉则是动若脱兔。我和东灵,也是个性极强的人,但是在一起从来没有过争吵。我喜欢安静,是宅一族,没事的时候坐在办公室看书,空闲时间多用来在网上追电视剧,象鲁豫。东灵则象许戈辉,喜欢热闹,经常在外面玩耍或是跟同事朋友打牌。她遇事镇定,心理素质好,打牌赢得多输得少,赢了钱心情自然也会好。冬天的夜晚,她回来要经过我的办公室,看里面亮着灯,就会叫我,我打开门叫她“东灵,快进来”。她有时会给我带点小吃,温热的永和豆浆﹑纸袋包装的肯得基的香辣鸡腿配上两包小蕃茄酱﹑或是水果之类的,作为我的点心。我们两个依偎在取暖器前烤火,我惬意地吃,她唇畔含着丝若有若无的笑。
漫天雪花飞舞,我们一时兴起出去玩。公园的树桠上覆着皑皑白雪,灯火辉映下,满树如开雪花,晶莹如玉,真如仙宫的玉树琼花一般。南面的天忽亮忽暗,一朵朵烟花在天空中绽放,仿佛是昙花展示刹那的芳华。
三月春风徐徐而来,带着绵绵细雨将天空洗涤一番,露出云层后湛蓝的天色。草木也从隆冬中苏醒,一点点的绿意蜂拥而出,点缀大地。公园里花木众多,初春的气息才刚露了几分,枝桠上绿荫探头,已有欣欣向荣之态。林中的雾气渐渐散去,翠绿的树枝将阳光割裂成斑驳的影子,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怡。
东灵挽起长发,略施粉黛,配上精致的蝴蝶花头饰,着一身鹅黄色的上装,娉婷而立,犹如迎春花一般娇柔可人。有个男的每天早晨会开摩托车来接她上班,晚上也要打好几次电话给她,有时出差回来,也会给东灵带各种礼物。那个男的我见过很多次,个子不高,但眉清目秀,嘴角边总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意,仿佛脉脉含情,又仿佛漫不经心,大概是因为爱慕着东灵,心满意足的样子。他之前和东灵是一个公司的,后来跳槽到太平洋保险任主管,月薪五千块多钱,在我们这样的内地小城市,算是挺高的薪水了。他对东灵说,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把我的工资卡交给你管。渐渐地我就很难得见到东灵了,她经常说出去打牌,不回来过夜。我在想,她或许找到了归宿,要准备搬走了。
一天下午我正在广州休年假,收到了东灵的一条短信,告诉我她搬家了,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个美丽聪慧的女子啊,衷心地感谢你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也祝愿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成为那个会做饭妈妈,跟丈夫孩子甜蜜幸福地生活……
(写于2008年7月,2017年5月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