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剧不终
半个月前，大学同学聚会。
学校里昔日热闹非凡的和尚楼已经变身为庭院深深的尼姑庵，这让一群年过40的老男孩不胜唏嘘。
下午2点多，征得宿管阿姨的同意，男生们兴高采烈地踱步到楼前，大摆pose，和曾经盘踞四年的主场之地列队合影。
众声喧哗中，一个恼怒的尖利女声自楼上窗户里传来：小点声！
这点声音并没有破坏男生们的好兴致，他们一边好脾气地低声调侃：这小学妹脾气够大的；一边愉快地扬声回应：这就好，我们拍两张照片就走。
话音未落，一盆凉水干脆利落地从二楼窗户倾泻而下，众人狼狈跳开。
抬头怒视的当口，又见二楼窗户里，一大可乐瓶凉水再度被一只手高高擎起，不管不顾地倒下来。
有学妹性情暴烈如此，尤胜我们当年，引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饶是已经走出校门修炼了二十年，也气得个个脸色发青。
一股怒气在胸臆间盘旋了好几个来回，有人欲上前理论，又被拽了回来，一群人怅然若失地走出这块在心里已然不那么美好的是非之地。
走过目睹全过程的宿管阿姨身边，阿姨的头摇得像只拨浪鼓，一叠声地感叹：现在的大学生可不比你们当年罗，不好管，也管不了。
有人咬牙切齿地回：这要是自家闺女......嗯哼。言外之意，没有礼貌、缺乏教养至此，必领回去好生家教伺候一番。
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待那点怒气消散之后，我忍不住一遍遍地回忆：这是我们20岁时的模样吗？我们曾经的20岁，也是活得如此一副欠抽样吗？忆起诸多事实，我沮丧地发现，答案80%是肯定的，只是在程度上没有那么过火罢了。
但今日引为笑谈的很多荒唐往事背后的那些主角，分明也有着一点就着的暴脾气，一副我行我素、顽劣不羁的模样，和一套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是非观。至于和班主任、科任老师、辅导员、宿管阿姨玩了四年的猫捉老鼠游戏，比如从楼道里偷电，比如男生楼的彻夜麻将和夏日里赤条条招摇过楼道，比如逢不爽必以砸啤酒瓶子宣泄的举动，比如各种花式逃课......乐此不疲，屡教不改。
大概，20岁的血液总是沸腾的，无论哪个年代。稍不留神，就会灼伤自己，也殃及他人。
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敛起周身的尖刺，自然融入人群里的？年少时至为不屑的妥协，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更加艺术的一种处理方式，它确保我们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渐渐成为一个乖巧懂事的同类，确保我们与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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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的第一天，恰逢学校组织校友返校日活动。在系里发放的礼品袋里，意外地发现躺着一封信——是某位陌生的学弟/学妹写给陌生学长的信。写信的学弟学妹要么是大四学生，要么是在读的研究生或是博士生。
尽管彼此之间完全陌生，但学弟/学妹的信里，并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拘谨，相反，就像是和一位远方的老朋友在纸笔上聊天那样，自然流畅，真诚坦白。
我们好奇地交换彼此手里的信来看，试图透过这些信去拼凑出这些和我们有着20年光阴距离的年轻人的当下模样。我们希望从他们身上看到不同，但更希望找到相同。
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如同给褪色成黑白电影的青春重新染上颜色，直视自己年轻时那副爱谁谁的表情和一团乱麻的内心。
有学妹在信里快乐地讲述她的校园生活，有几个知心的闺蜜铁杆，有感情稳定的忠厚男友，有广泛的兴趣爱好，有对更好自己的热烈追求，对学习和生活始终不失热情......这样的状态，无论放在今天或是20年前，都让人羡慕。
更多的学弟学妹在信里讲述TA的随波逐流、TA的失败坎坷，和对未来的迷惘无措，不知道所学为何，也不确信自己未来将要走向哪条路：是出国深造，继续学术科研，还是放弃不再抱有热情的专业，投奔下一个方向？那些苦闷的字句从信纸上生动地跳出来，每句话的背后，都像是站着一个我们的曾经。
那时候救赎我们的是什么呢？星星点点的理想之火，被命运裹挟着向前走，走过每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领略过阴晴风雨雾霾酷暑极寒这些好的坏的天气，渐渐走成习惯，痛感神经逐渐强大，面上表情一点点柔软，内心开始变得坚硬又强大。
所以，20岁时，不必去仰望30岁、40岁时的风景。世上少有一蹴而就的成功，走过那条长长的路，站到山的不同高度，自然就会看到不同的风景。
Endless
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
文 | 剧不终
图 | 据CC0协议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