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穿了她32年来最叛逆的衣服来到live house,这大半年的自由职业让她常常沉浸于忘我的工作,在抑郁和狂欢中来回奔波的她似乎快忘记了音乐才是她的解药。
除了中途一趟出差,她几乎无休止的往返于公寓和导师办公室,一边兢兢业业的翻译一边被导师说“全还给老师了”了这样熟悉的话。即便如此导师也很心疼她,还是会耐着性子帮她一起看译文。
林舟也很忙,从四月开始两人就没见过面。安乐常常能在综艺上看到林舟,而林舟只有一次悄悄回到上海,帮她整理屋子,抱着她睡了几个小时,留下纸条就走了。两人自一月确定关系到现在,都在各忙各的,常常不是那么确定,自己是有对象的人。
安乐是突然刷到她喜欢的乐队发博在她临近的省会城市有场演出,她才突然意识到应该要来一场蹦迪解救她被压制了大半年的灵魂。打电话问到了熟人果不其然认识live house的老板,于是愉快的约了朋友周六蹦迪。她跟林舟提了一嘴,熟人是他们的共同同事,林舟说那个酒吧老板和他也算认识。
安乐和林舟谈恋爱公司的人都知道,林舟是大家的老板,安乐是新晋的员工,林舟不常在公司,安乐虽然也只是挂名在公司的小作家,但是其实大可不必每天去公司打卡。可是这间公司是安乐待过最快乐地方,所以她不管有没有创作灵感都爱上公司待着,和同事们一起点外卖,躲在会议室角落里听他们开会讲段子,开心的时候说点自己的观点,抑郁没灵感的时候就听完走人,同事们习以为常,没灵感抑郁不想和人说话这事儿,在这个公司每天都在上演。
安乐和娜娜一起来到live house门口,已经有一堆小年轻在门口推推搡搡着急想要进去占个好位置,安乐不着急,打通了熟人的电话,和人群保持距离的等着。熟人出来了,一顿介绍三人便从后门进去了。
“你今天穿的好不一样啊。”熟人打趣她。
“一年没蹦迪了,怕跟不上时代潮流。”安乐淡定回复。
提前来到live house里,安乐和娜娜都觉得直奔第一排有点太过分,于是就靠着吧台站着,老板在台上和乐队负责人对接调试,安乐先介绍熟人和娜娜认识。
“宵哥,也是我们公司的,她平时也在上海,最近刚巧回家,”安乐站在中间,“这是我朋友娜娜,你俩老乡,就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
“你好你好,我好像在节目里看过你。”娜娜直直盯着宵哥。
“是,三次第一轮都下来了,有点尴尬哈哈……”但看得出来宵哥还是有点高兴有人可以认出她来的。
“她平时贼逗,一上台就尬,要不是因为长得帅,大家都想把她摁在幕后写稿子。”这回儿轮到安乐打趣她了。
酒吧老板看到宵哥带了俩女生,就兴致勃勃的过来了。老板叫老腰,一枚壮汉,眼睛圆溜溜,一头整齐的羊毛卷,穿着黑T牛仔裤,浑身透露出一股不羁但是滑头的气质,咧嘴一笑安乐心里放下了不知如何打招呼的尴尬设定,也笑脸相迎。
“老腰,她就是安乐,林舟对象。这是她朋友,娜娜。”宵哥和老腰来了个碰拳。
“哟,安乐,你还别说是林舟对象,她本身就很牛逼好吧,来得正好,一会儿可给我签名啊。”老腰话还没说完,门口的人就喊他差不多时间是不是得开门了,他应声好,先去后台顾乐队了,让三人自行安顿。
“我们就站这吧,本来就没买票,还挤到第一排有点过分了。”安乐看着即将打开的大门,心里犯触的很,她可一点不喜欢小孩子的眼神。
“咱也别和那些零零后挤去,在这挺好。”娜娜也附和道。
不一会儿门外的年轻人鱼贯而入,大概不到5分钟,大家自觉成队,安乐第一次在live house看现场,之前草地上的音乐节人再多也不会觉得喘不上气,大概是自己真的到年纪了,眼前的年轻人兴奋的脸颊上一个个冒着红晕,暗黑的酒吧逐渐亮起五彩的灯光。
乐队登场,人群爆发了震耳欲聋的尖叫,或许是因为室内空间有限,安乐觉得自己的尖叫声很快融入这群人当中,身旁的娜娜和宵哥都只是看着,并没有安乐这般兴奋。吧台里的小哥给三人递了三瓶乐堡,说是老腰请客。拿着酒蹦迪,真是顶顶开心的事情。
现场的快乐持续了近俩个小时,娜娜和宵哥循序渐进地挪到了吧台后边的座位上去,只剩安乐一人,安乐也没顾得上她们,甚至没顾得上身边任何一个人,和两年前在音乐节蹦迪不一样,她这次甚至没有拿出手机录视频。
这一年来的低调生活让她转了性子,虽然仍旧会把开心的事情定位发朋友圈,但是也再不会费心拍下许多图片,然后拼图修图了,她心想她自己也终于是达到了真正的沉浸式体验,摒弃了年幼无知的那些炫耀成分。毕竟以前在音乐节和演唱会录的那些视频,其实也很少再去看一遍了。
在live house安乐甚至不用一直仰着头看着乐队蹦,这种复古disco风格的乐队是安乐的最爱,不会一直蹦的浑身乏力,拿着啤酒瓶摇摇晃晃甩掉各自缠人的烦恼,此行目的就达到了。这一年来安乐的烦恼比以前少了许多,她只用专心做好一件事情,从头到尾她只需要把这件事的不同阶段事无巨细的完成,就是她对自己三十多年来的一种认真回馈。这些事情跑到她脑子里会形成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当她发现她可能要一直一直忙到来年3月,才恍然大悟自己又陷入到了工作的漩涡,于是立即抽身,什么也不想,就顾着摇头晃脑。
演出结束后,乐队下到台后,现场过大半的人逐渐离开,也有一些非学生的年轻人留下来继续喝酒,安乐就势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才回望两位唠得开心的朋友,刚准备站起来走过去,老腰跑了出来,问安乐要不要去合个影。
“当然,走!”安乐毫不犹豫,跟着老腰穿到后台,她感觉有不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知道大家一定在说她是个关系户,但是她觉得骄傲的不得了。
乐队的三位成员已经收拾完自己的乐器,喝着酒看着工作人员把东西往外边的车上装,老腰进来和他们打招呼介绍安乐,安乐其实并没有仔细看过乐队这些人到底长什么样,只是觉得他们的歌好听,合照好像是免费福利一般,薅羊毛的事情安乐从来不会错过。
安乐拿着酒瓶坐在乐队三成员身边,老腰让一旁的员工帮忙拍五个人的合影,一屁股坐在安乐旁边,露出大大的笑容,安乐顿时觉得老腰可爱的不行,自己也笑得眯起了眼睛。乐队三成员都说认得安乐的男朋友林舟,安乐也说林舟本人和屏幕里一模一样,傻得可爱。老腰说林舟总是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安乐说这样才能活得没心没肺。
老腰给乐队三人推荐安乐写的书,大夸安乐是个心思细腻的文人,安乐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过是瞎编朋友的故事罢了。乐队三人表示回去也要买来看看,其中贝斯手忍不住问了一嘴是不是林舟写的那种小说,老腰连忙说:“林舟那是赚黑心钱,可不能和安乐比。”安乐笑了,她还是很崇拜自己的这位男朋友,连忙说林舟的写作风格也是一种大彻大悟。
几人没唠多久就被乐队经纪人催得散了场,告别的时候主唱开玩笑说,如果安乐和林舟分手了,就告诉他,安乐笑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得到林舟的。几人哈哈大笑挥手告别。
回到前台场内,已是将近11点,虽说剩下的台座都有人,但是整个氛围都很清冷,不过看得出来,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还沉浸在刚刚欢畅淋漓的情绪中,不说话的人也都不停的跟着自己的大脑来回哼唱那些个高潮。
安乐回到了娜娜和宵哥身边,两人的共同话题竟然都是不喜欢这种音乐风格,就算看到安乐跑到后台去见明星这俩人也不为所动,老腰在一边笑两人不懂艺术,把安乐也逗笑了,问老腰是不是喜欢所有乐队,老腰一开live house的,竟突然大义凌然起来,他说自己做过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看着一个个小众乐队找到自己的方向,吸引一批又一批乐迷,自己的live house赚钱是小事,成就艺术才是大事。安乐觉得拍手叫好完全发自内心,甚至有些感动。转头老腰说,“以后你可要把我写进你的书里呀。”
说到这,老腰一拍脑袋,跑到架子上去找书去了,一下子拿了三本来,给安乐签名。安乐问老腰签啥,老腰说:“生意兴隆吧。”说着给她们三个女孩调酒去了。
这个时候有个男孩过来和安乐打招呼,安乐刚签完名,听见有人唤她真名还觉得有些惊奇,结果一回头更惊奇了,居然是她在以前工作时接收过的义工,当然,两人的关系不止如此,所以安乐多少有些尴尬,娜娜在一旁看得眼熟,恍然大悟,但是没有说出口。
“好久不见啊,你还没毕业吗?”安乐淡定的问到。
“哦,今年毕业,我们才开完毕业典礼,今天和室友同学一起聚会。”男孩有些紧张的回答安乐的问话。
“好巧啊,毕业快乐!”安乐没什么好和他说的,举杯准备跟他碰一下。
“嗯,谢谢。”他也就识趣地碰杯。
“这个发型不错。”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安乐只能没话找话避免尴尬,老腰的鸡尾酒还没调好,安乐时不时看他来转移视线。
“后来就把头发剪短了。”男孩似乎有话想问,但是又察觉安乐不想和他多说,“那我回去了,很高兴再见到你。”
“嗯,拜~”安乐简短回复,面带微笑却没有添加任何感情。
“是那个义工不?”娜娜问到。
“你居然还记得他。”安乐很惊讶的回复。
“我就记得这小胡子哈哈。”娜娜没忍住又八卦了一嘴,“我感觉他还喜欢你。”
“那你是想多了,年轻人,就是想在朋友面前炫耀一下自己认得别人,我可能理解了。”安乐眼眉一挑精明地阐述她认定的道理。
老腰上了三杯颜色各异的鸡尾酒,让大家自己挑,娜娜问是什么,老腰耸肩说自己瞎调的,都是色素,三人哈哈大笑,各自挑了喜欢的颜色。
十一点过,酒吧里的人变得稀少,老腰问宵哥要不要上去唱两嗓子,宵哥说好。安乐在一旁“宵哥!宵哥!”的捧场,一边和娜娜说宵哥在公司是卡拉OK小曲库,宵哥给大家抛了个眉眼,三步并两步上了台。开玩笑般的感谢这感谢那,选了首就即兴开唱。
居然是周杰伦的歌,宵哥果不其然在暴露自己的年龄,在座起哄的,十有八九是她们的同龄人。娜娜说宵哥性格真好,唱歌也好听,要是她是男生就好了。安乐听着歌,突然感觉大门那有一道光,她朝那边看去,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门口,他留着寸头,戴着圆眼镜黑口罩,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袖,运动裤球鞋,挎着个包,自顾自的朝里望。安乐觉得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幻觉,直到两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