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直是到了学校拿出书本准备备课时才想起,昨天下午的考试,因为跟着阿娥怕她出事,竟被自己忘到了九宵云外。也罢,听天由命,他想到晚上的相亲饭局,头不免又疼了一回。
晚饭自然是不欢而散,谢二卿女士的脸就一路从酒店垮回了家,嘴里还在责怪个不停。曾直扶着她,少不得要喏喏敷衍,毕竟那是他妈。路过阿娥楼底下的时候,他也只能抬头看看她家窗口灯光。
灯光里头,苏笑娥拉了三个女儿坐下,告诉他们自己明天就要上班的消息。孩子们先是一阵欣喜,待问清是什么工作,却又拦着她不许——不是怕这工作丢他们脸,而是知道杂工辛苦,心疼自己妈妈。娟娟说学校有奖学金,自己还在图书馆兼职,可以补贴家用;娇娇气呼呼说要去找她那个不负责任的亲爹要抚养费;红红干脆说不要学钢琴了,给妈妈省钱。
若说上天待她仍有善意,便是赐与她这三个孩子。好说歹说哄了他们同意,想想有女儿们支撑,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
待他们几个收拾洗漱睡觉,苏笑娥才开始打扫卫生,清洗一家人的衣物。这也是因为何乃松养成的习惯,往常一边做家务一边等他,电饭煲里还留着温热的汤汤水水。她把脏衣篮里的衣裳扔进洗衣机,还没按下开关,电话响了。
“阿娥……”压低了声音,是何乃松。大概是下了班躲在不知道哪里偷偷摸摸给她打电话。“是我……阿松……”
她没说话,二十年夫妻,听不出他声音才是奇了。
“阿娥,孩子们好不好?家里钱够不够用?”那声音犹豫了一下,“我最近手头不是很方便……下个月,下个月我一定给你抚养费。”也是,突然多了一头家,家里多了一个别人的仔和一个大肚婆,他也不过是个开计程车的而已。
苏笑娥笑笑,“哦,没事,家里钱够用了,你不要做太晚,你儿子生出来还等你养的。”
电话那头也不知是嗯嗯应了,还是自觉尴尬,反正只是一通电话。
她放下话筒,过去开了洗衣机,捶捶酸痛的腰在沙发上坐下,刚靠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今晚似乎格外事多。
“喂,阿娥,是我,”又是压低的声音,认识曾直比何乃松还久,这些男人都喜欢这样,偷偷摸摸,大概是背着他妈躲在厕所里打来的。
还是没有说话,反正也不期待他说出什么。
“阿娥,你放心,我会尽快跟我妈讲清楚我们的事。”他顿了顿,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楼下阿婆说谢老太又给他介绍了新女友,街坊这么熟,就很难有什么秘密,她也还是笑笑,“算了吧,听你妈的话找个好老婆。”
曾直没什么有说服力的话来安她的心,吞吞吐吐说了两句就晚安明天见了。
明天见?明天茶餐厅见么?
能怎么样呢,自己大概也是没男人运的,好好把女儿们养大,好好念书,但愿她们以后不像自己这么没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