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一个礼拜,就还钱给她。
“去他妈的,我又相信了他,渣男!”赵四狠狠地唾了一口,打了无数遍徐三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两个礼拜前,前男友徐三跑到她的出租屋,鬼催命一样地砸她的门,她实在不想开,但是又怕楼上房东出来骂,叫她收拾东西滚。房门一开,徐三一膝盖就砸在了她的地板上,求她借钱给他,不然他就要被赌场那些追债的打死了。徐三死活管她什么事,但是她就是无可奈何,嘴上说着没钱,另一边又把下个月的房租给了那个人渣。
赵四犯贱的事不止这一件,她并不是因为徐三沉迷赌博才和他分手的,是在她被老板炒鱿鱼,突然回家发现闺蜜和赵四一丝不挂睡在她花钱买来的床上时,才决心要和这对狗男女从此不再往来。
凭着女人的自觉,赵四哪里不知道徐三和闺蜜勾搭的事,她只是犯贱罢了,她就是爱徐三,他堵,他嫖,只要不让她看见,都假装不知道,还拼了命的工作租房,做饭给他吃,拿钱给他花,只要他们没分手,她就像上辈子欠他这辈子来还一样伺候他。
没了下个月的房租,房东太太是绝对不会让她继续住在这的,深水湾就是这样,你还没有搬走,马上就有下一个租客把房租交给了房东太太,你收拾东西慢一点,房东飞快就把你东西从窗户扔下楼了。赵四早就受够了房东太太整日那瞧不起的眼神和她那瘪三儿子的骚扰。
“反正也没有了房租,不如早点离开。”赵四放弃了打电话给徐三要钱的念头。
说罢,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说是收拾东西,在深水湾和徐三那个渣男生活了三年,分手的时候不过就一个行李箱装了几件廉价的衣服,和一台吃饭的笔记本电脑,用一无所有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招呼也没有和房东打就走了。
拎着行李箱,赵四走在大街上,夏日里马路上的蒸汽拢得人难受,她已经想好了去哪里。
赵四赶上了傍晚去菠萝岛的最后一班航船,下午七点半,赵四坐的船正在驶离深水湾码头,此时的深水湾像油画里画的那些码头,夕阳从海面扑过来,安静而祥和,再无往日轰鸣的发动机声,只有前往菠萝湾这一艘航船,深水湾安静得像个犯错的孩子,赵四突然有点不舍。而赵四买了这张船票后,全身上下就只有售票员找的那两个钢镚。
远远地,菠萝岛的灯塔出现了,赵四的心也跟着明亮起来,她家就在离灯塔不远处的那个土坡上。菠萝岛不算大,住在岛上的人都是以出海打渔为生,赵四的父亲在赵四两岁时出海就没有回来,赵四的母亲改了嫁,离开了这岛,从此再没回来看过她,因此从小就被同学们说是孤儿,老师也因此待她和别的同学不一样。赵四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年纪大,赵四不敢远行,高考成绩优异,却只报了深水湾的大学。大二那年,奶奶还是说走就走了,都没来得及跟赵四道个别。自此,赵四,才真正觉得自己是个孤儿,徐三那个人渣就是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认识的,说以后他就是她的家人,赵四深信不疑。
航船抵达菠萝岛时,已是九点半,赵四没有急着回家,先去了奶奶的坟上,她想跟奶奶说说话儿。海风吹拂着菠萝岛,奶奶坟头的草长了有人深,随风摇摆,海风发出一阵一阵地呜呜声,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四下里被月色照得通明,她跪坐在奶奶的坟前,心里忽然温暖起来,奶奶定是想我了,才会舞动着坟上的草和我打招呼,这菠萝岛定是在欢迎我回来,海风声才会嚎叫地这么热烈。不知不觉,两行温暖的热泪顺着脸颊滑出来。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跪坐着,赵四回忆着小时候和奶奶在这岛上的生活,太阳从海上升起,奶奶开始晾晒鱼干,太阳从海上落下,奶奶用箩筐收拢鱼干……
海上的日出总是来得早一些,没过多少时间,天就渐渐亮起来。赵四决定回家去看看,她试着站起来,双腿早已麻木,失去知觉,好半天才缓过来,她一边欣赏这久违的菠萝岛的清晨,一边走上回家那个土坡,就在奶奶的坟对面。
那个从小和奶奶长大的家就在眼前,房门是开着的,院门前菜畦整整齐齐,有人在晾晒渔网,赵四惊奇,谁在她家?
晾晒渔网的男人回过头来,满脸的胡茬,混合着被海风烈日暴晒后的粗劣皮肤。这个人虽然在她两岁时就离开了她和奶奶,虽然她完全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但是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她知道他在等她回家,而她这些年来也一直在等他回家,奶奶说过,有一天海神会把爸爸带回来。
“四儿,是爸爸,我是……爸爸……”咽喉哽咽着,千言无语,嘴边却只吐出这么一句,渔网从杆上滑下来落了一地。
他每个礼拜都去深水湾,因为他听岛上的人说他女儿好像在深水湾工作,深水湾不大,却住了十几万人,找女儿放佛大海捞针,他又哪里知道女儿是不是离开了深水湾去了更远方。海岛上的人信灯塔,他只有把家这盏灯点起等待,万一她回来了呢?她真的回来了。
赵四,呆呆地站着,海神是向着她的,二十四年了,终于把她的爸爸带了回来。
清晨的海风吹拂着菠萝岛,吹拂着赵四,而她再也不感到孤冷,她扑在爸爸厚实温暖的臂弯里,她知道她再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