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倚坐在窗边,塘里的荷叶早已翠绿一片,稀稀拉拉刚刚吐蕊的粉红荷苞摇曳在微分不燥的午后。
倾盆的骤雨突至,她缓缓起身收起交窗。移步正厅,看见满身被初夏雨水浸湿的阿爹也赶了回来,一边的阿妈忙活着在炉灶边为阿爹煮着姜茶。
“请问屋内有人吗?可否借我躲一躲雨”。她起身打开门探出头来,只见一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却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篱笆栅栏外扶额遮雨向院子里张望到。“不知姑娘可否让在下进屋避一避雨?”她慌忙应到“快,快请进,屋外雨大”。
阿妈已经煮好了姜茶,为阿爹端上了一碗,她让那男子进屋后,连忙去到炉灶边给他也端了碗姜茶。只见他虽气宇轩昂身高八尺,却腼腆不语。杵在堂屋不知所措地鼓弄着这腰间的三璜玉配饰。阿爹阿妈又是寡言之人,三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她端来姜茶递给他说到“夏雨生冷易着凉,公子不妨坐下慢慢喝茶,驱驱寒待雨停时再行赶路。”“谢过姑娘”,他看了她一眼微笑着双手接过姜茶,端坐到桌边。姜茶有点烫,只见他轻轻地小口吸嘬到。她站在他身后蹑蹑的仔细端看着他,俊朗的轮廓带着一丝清秀。背脊挺直到像一棵孤傲的白杨,她不禁心动。
雨停了,方之轰轰坠雨之势,如今只仅仅听到树梢传来几声清脆的蝉鸣。和远处匠人忽近忽远的叫喧声。只见他倏地起身作揖道“多谢姑娘借与我躲雨,在下公务缠身不便久留,敢问姑娘芳名,日后必与重谢,”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失望之念。“简兮”她颔首低眉轻声回复道。“简兮姑娘后会有期,在下就此别过”。说完挥袖转身出门,突然在门口他停住了,扯下腰间的配饰,转身回头:“简兮姑娘,此玉佩交予你保管,日后再见时便可以此为信物”。她上前接过玉佩后,就只见他绝袖而去便再无停留。
那年的雨季很长,足足下了两个月,而他却再也没有来过。
阿爹也没有再出去耕作,阿妈也只是看着这雨不停的哀叹。而她则揣着他给的玉佩,坐在窗前。或等一场雨,或等一日晴。
三月初三上巳节那天,阳光和煦,微风轻柔。女孩儿们临水而行,在淇水边游玩采兰,祓除畔浴后,穿上漂亮衣服,踏歌起舞。
这天卫国太史一家受邀观看公庭万舞,她站在这高台上陪着她的主子,底下公庭四周旗幡招展,公庭之上着赤色舞袍的舞师擂鼓出场,金鼓喧阗,却也随着舞师的动作而律动铿锵。武舞时,他左手拿着乐器,右手执一根五彩缤纷的野鸡毛,在前之处如猛虎,似骏马。文舞时的从容优雅,风度翩翩,似从那西方蓄势而下的涛涛江水,柔美其表而又力蓄其中,动作轻盈而又掷地有声。那不正是她日夜期盼的相遇吗?她看的激动不自觉泪流直下。主子轻唤到“小兮,为何情之潸然?”她不禁掩面失语“没……没什么,小姐,”沉默片刻后悠然到“只是回想起一些往事罢了”。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挨着她的肌肤温润依旧,一如当初他的回眸。万舞结束后,这位雄伟峻拔的舞师上台为卫君祝酒,他从她身边经过,看了她一眼。刚好碰上她闪烁不安的眼神。他疑虑了片刻,这位姑娘好像在哪见过,只觉眼熟却又细想不起。不做停留便径直上到高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握着玉佩的手始终没有拿出来。只心口隐隐作痛,纵有说不出的苦涩与难掩的悲伤,也无奈倾诉罢了。
那一天的阳光甚好,却也淋湿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