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阿越,你希望这墙外是什么?”青禾歪着脑袋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我希望,是上元佳节,四处放着烟花,花灯遍布街巷。”齐越看着青禾,笑意盈盈的回她。
“上元节好玩吗?”青禾是在外族长大的,对于这上京城,只知道是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却并不知道好在哪里。
“这是上京百姓齐聚共庆的一天,街上热闹非凡,自然好玩。”
“那你下次带我去,好不好?”
“这个嘛,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才能带你去。”
“什么事?”青禾背靠着树干,盘腿坐着,对着对面这个平日温和的齐允王。
“明日陪我去学堂。”齐越不等青禾回答,就拉着她从树上跳下来,完全不顾后面的家伙情愿不情愿。
卯时,齐越拽着后面睡不醒的懒虫,往学堂走。
“齐越,求求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会让我背书,我又背不过,肯定会被罚的。”青禾在后面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想着用她软糯糯的声音,让齐越放她走。
“背书怎么就把你难住了呢?你上次在马场,不是很威风吗?”齐越不留一点情面的连头都不回,还是死拽着青禾的胳膊。
“这哪一样啊?我三岁都会上马背了,骑马有什么难的?可我小时候就没念过书啊,连字都没认几个。”
后面的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越停了下来。
青禾是当时先帝为了稳固江山,与陵王交换的质子。一般交换的质子都会是王子,而青禾却是个例外。
那年边军告急,陵王攻城破土,已到危急,可刚结束与南国交军的齐国,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陵王耗了,先帝派使臣连夜赶往两军交火处,想要谈和。
使臣归来那天,北面已经停火了一天一夜,上京的臣子都知道,这次肯定是个好消息。
“陛下,陵王的条件是上好的茶叶布匹,还有金银首饰。”
皇帝皱着眉头;“若只为钱财,他们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起兵,不过是看见我们对南城下了手,迟早会轮到他,为了保命,先下手为强。但他要的这些,是保不了他的,还有什么条件?”
“他们还要一位小王子做质子。”
“大胆,蛮夷荒芜之地,他们还想要我齐朝王子?”天子威怒。
“皇帝息怒,他们只说是王子,昨夜允王妃刚生下了皇孙,吕太傅家今晨也刚好生下了一个小孙女,不如......”一旁的臣子提议。
那夜,吕太傅家多了一个孙儿。
贰
齐越回过头,脸色并不好看,那些宫人纷纷跪下。
“好了好了,我知错,我去学堂,你笑一笑。”青禾揽过齐越的胳膊,想让他赶紧走。又回过头给宫人们使眼色,让他们退下。
齐越不想当着青禾的面发火,没有在说什么,又拽着青禾往前走。
“我知道,这宫里的人都笑话我,是个长在野地方的假公主,我也知道,你受不了别人用这件事嘲笑我。其实没关系的,我不在乎这些的。”青禾摇着齐越的胳膊,哄着旁边的小大王。
“青禾,我回来,成为允王,不是我想成为所谓的允王,我的目的不只有守护天下,我还想守护......”齐越看向青禾,她还是想当初回来时那样,活泼天真。
“我知道你想守护什么。”青禾看向前面,指了指学堂,“先生在等我们啦,快走。”
陵王第一次见到小质子的时候,青禾磕磕巴巴的喊“爹爹,爹爹。”或许就是这几声,才让她即使被发现是个假质子却也能活了下来。陵王心软,膝下又无女,就把这个小女孩当自己的女儿宠,才能让青禾单纯的长大。
青禾十六岁那年,陵王身体愈来愈不好,终于在一次伤寒中薨逝。齐朝新允王得知之后,立刻借机接回了青禾。
青禾回来后,就被允王接回了自己的府邸,皇帝封公主名,当年先帝的狸猫换太子,如今天下皆知。
吕太傅知道皇家不可能将小王子一直养在太傅府,起码齐越自己的父王是不愿的。
五岁这年,齐越父王来看他,却只见他一个人待在书房不言不语。
小孩子不懂朝政,却早早地体会到了被疏远,看着吕家的小孩子能同玩伴采花,还有父母抱着游玩,只有自己,身边只有不会说话的仆人。
父王问他:“愿不愿意到王府去玩玩?”
“那里的人也会像这里的一样,每天跪在我面前吗?”
“当然,这是你作为小王爷应得的。”父王以为孩子喜欢。可齐越眼里的光却渐渐灭了,说了声“不愿意”就回了房。
到了十二岁,齐越还是从吕家人口中知道了真相,知道了青禾。
自己在这冰窖般的吕府过着颠倒的人生,青禾在北边过得又如何?会开心吗?还是像自己一样?
可这一切的开始都是为了保护自己,齐越明白了。吕家公子没办法把颠倒的人生再反转回来,但允王可以。
先生下课的时候,还叫住青禾,“公主,你这篇《大雅》再背不过,我就要把你留在我这儿了。”先生板着脸。
“知道了知道了,先生,青禾下次一定可以。”青禾做着准备跑的姿势,随时准备逃跑。
齐越走过来,“先生,我会帮她的,下次来如果没背过,我陪她留在你这。”拉过青禾。
“允王可要说到做到啊。”先生收回戒尺,手背到身后。
青禾拉着齐越,“你干嘛承诺先生啊,我背不过可怎么办呐!”
“那你就背过啊。”齐越淡淡的回到。“先陪我去吃饭吧。”齐越低头勾了勾青禾的鼻尖。
“你就等着陪我留在先生那吧。”青禾在后面无奈的吼道。
叁
吃饭的时候,青禾挑这碗里的菜,问:“阿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齐越顿了顿,“可能因为是你去做质子了吧。”
青禾低下头,抿了抿嘴,回了声“哦。”
第二天,青禾还是没背过,齐越陪着青禾呆在先生那一上午,青禾昏昏欲睡,齐越敲着她脑袋,“醒来。”
青禾撇撇嘴,“不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语气间里总藏着些不能明说的心思。
上元节前夕,齐越来找青禾,“明天上元节,我陪你出去,好吗?”
“好啊好啊,”青禾拉着齐越的袖子,“有什么好吃的,宫里没有的,你一定要带我去啊。”
“行,不过......”
齐越还没说完,青禾就打断了他:“上次都说了,条件是去学堂,我去了,你不能再推辞了!”
“那是带你出去的条件,可没说要带你吃好吃的啊。”齐越微微勾起嘴角,青禾呆呆的模样总是能让他心情变好。
“哎。”青禾叹了口气,“说吧,什么条件。”
“上元节那天,我要向你提一个要求,你要答应。”齐越看着青禾,等她回答。
青禾转过头,“我也不是什么都答应的。”说完一刻都不留的跑开了。
看着跑掉的青禾,齐越隐约看到她初回来时的样子。
青禾回来前,齐越心里可能只有内疚,这个女孩去了北边,换自己在这上京长大。
青禾回来后,齐越却不能只是想补偿她了,这个女孩子,从他十六岁那年,就明媚了他的生命。
青禾是第一个,无所谓他身份对他好的人,父母是因为他是下一个允王,旁人是因为他是小王子,只有青禾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女孩,同自己住在一起,真心的关心他风寒何时好,关心他是不是开心。
自小体弱的齐越,在力排众议接回青禾之后,生了一场大病。青禾回来时,御医们都觉得已经回天乏术。
住在齐越府上是早早就定好了的,等青禾住进来,却发现这空荡荡的允王府上,每天只有些忙前忙后的丫鬟仆人。
齐越的房间下人们总是拦着不让青禾进。
夜里青禾躲着下人们偷偷进去,看见面色憔悴的少年俯身靠着书桌,提着笔瞅着自己。
“姑娘就是青禾?”
“你就是那个齐越?”青禾好奇。
那天之后,这个每天只会笑的女孩子陪着齐越熬药,治病,甚至带着齐越在宫里玩闹。
夏天慢慢到了,齐越的身体也渐渐的变好。
那夜提笔写的遗书,也在遇见这女孩子后,再也不曾拿出来了。
终
上元节那天,齐越领着打扮的假小子出了门,街上花灯似锦,烟火漫天,到处都是舞狮和灯谜。
齐越领着青禾走了条小巷子,巷子里比外面清净不少。
“吃的呢?我都来了,吃的呢?”
“那我的条件呢?”齐越停下来回头,青禾闹着小脾气,鼓着脸。
齐越拉着青禾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一棵老槐树下。
“我的条件是,做我的妻子,可以吗?”齐越面朝月亮,眼里的光闪闪的。
青禾低头,脸上烧的通红。
“可以吗?”齐越有点焦急的声音,等着对面这女孩的回答。
“好。”青禾轻声地回答。
“什么?”齐越惊喜,这个答案他等了好久。
“吃什么?”脸蛋通红的青禾藏着笑问。
“喜酒。”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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