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世上存在一种没有女人样的女人,那便是男子的耻辱,女子的悲哀,上帝的罪过。你们为何冷眼旁观,怎么就不爱一爱她。那么她只好做螃蟹,故作坚强。壳硬,空空如也。
来丽江第四天,认识大霞姐才三天,算上刚才的邀请,她已经请我吃了三顿饭。其实我并不讨厌和大霞姐坐在一起,实在是不好意思而已,那脸得多大呀,每次都是她请,都是她付钱。
我倒不是无耻地吃软饭,我也掏肝掏肺地真心抢着付了,但大霞姐急眼了,一拳头把我从前台锤到三米开外的沙发上了,我趔趄在沙发上很久,捂着肩膀,真有劲儿,真疼。
这次我要是去赴约,最后还得是她付账,我若再敢抢着买单,估计仍然挨揍。我摸着胳膊,想撒谎对她说,那个,霞姐,我有点事儿,就不去了。可我说出的话到大霞姐那里不如个屁,根本熏不着她。她仿佛没听见,一嗓子吼过来,别他妈的墨迹,快点滚过来!电话被震得嗡嗡的,我瞬间有被黑社会恐吓的感觉。
我不知道大霞姐为什么喜欢和我吃饭,每次都点一大桌子油腻的各种肉,她一筷子也不动,我又能吃多少。她不停地仰脖喝酒,犹如切瓜,从不拖泥带水,杯起杯落,点滴不剩。不管多大的杯子,一肘见底,后来我着实看不下眼,示意服务员给她换个小点的杯子。
她知道我不会喝酒,也从不逼我。也许这个大姐头看我这新收的小弟比较会来事吧,我一杯接一杯地倒满她手里的空杯子,一支接一支地陪她抽烟。她喝着抽着,我吃着抽着,当然她的大嘴,那点酒气熏天烟雾缭绕根本堵不住,她同时刹不住地一串又一串蹦出简单粗暴的语言,时刻蹂躏我的耳朵和心脏。
写到这里,诸位看客谁要是敢胡乱地意淫揣测并诽谤,你们两个是不是狗男女啊?我保准会和大霞姐一样暴力,与你们急眼,打不过我也上。
我之所以要誓死捍卫清白,是因为大霞姐从未占过我丝毫便宜,她根本不稀罕我这块豆腐,哪怕她喝得摇摇晃晃不省人事,也不让我扶一下,绝不允许我送半步。酒尽菜残,我不忍心走,站着不动,看着她趴在桌子上。她依然倔强地大手一挥,滚!再不走,老娘削你吧……哈哈……外面的人都能听见她放肆地嘲笑。滚就滚,我回头瞅着她,再三嘱咐好了服务员。
铲除你们肮脏的想法,还因为你们严重侮辱了我的审美。认识大霞姐那天是去爬玉龙雪山,到了山顶,我又累又冷,哆嗦着。这不高的山可真他奶奶的邪性,山脚一片绿油油,山顶满目白皑皑。从羽绒服里掏出一根烟刚点上,就有人拍我的肩膀,借个火!借火的人就是大霞姐,别人都裹着景区发的棉袄,还嫌冷,她却脱下来垫在屁股底下坐着,只穿一件T恤。
大霞头发极短,板寸,染成金黄。方脸大嘴牛眼,桑眼粗得可以横塞香蕉。一身红膘加白膘足有二百斤,肚子和胸齐平。混球哥们,你滴明白?破鞋太大,搞不动滴。我足足偷瞟了她一根烟的功夫,才鉴别出她其实是个女人。
我想,大霞姐之所以还请我吃这第三顿饭,也许是得意我可以静静倾听吧,也许是她的情绪还不曾释放干净,也许是她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其实大霞的故事并不长,早该收尾了,只是她在叙述的过程中,该哭的时候不哭,该落的泪蛮横地忍着,一滴不丢。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没完没了的大骂和诅咒,拍打着桌子,歇斯底里,声音越来越大,叫嚣着天理何在?
大霞管她老公叫小崽子,相亲时,大霞一眼就相中了,而小崽子也低着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两个人结婚十多年没有孩子,不知道问题出谁身上了。大霞说毛病可能是她,毕竟从小到大一直很胖,也许把子宫压瘪了。
这些年两个人经营了一个小饭馆,家里饭店,大事小事,都是大霞一个人吆喝。小崽子性格呆直,眼里没活,但还好他听话,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没有一句怨言。大霞说,你姐夫啊,就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但大霞从没嫌弃过小崽子,白天就是累得再猪狗不如,到了晚上也能搂着小崽子嗷嗷直叫。大霞幸福着,甜蜜着,彪悍着。
大霞还有一个妹子,叫二霞,瘦小弱小胆小,不爱说话。去年被老公在酒后又胖打一顿后,被撵出了家门,扬言要休了她。大霞听说了,二话没说,操起菜刀,谁也拦不住。小崽子坐地上抱着她的大象腿,被她一脚踹飞了。落日的晚霞涨红了脸,她把那个本该挨千刀的妹夫剁了两刀,她把二霞领回家,让她在自己饭店当服务员,工资双倍,管吃管住。
他对小崽子说,你别瞎逼逼啊,她是我亲妹子,俺们爹妈死得早,我就是她爹和她妈。小崽子翻了翻眼睛,瞅了她两下,继续低头干活。他没说什么,他也不会说什么,这个家本来大小的事都是大霞说的算,哪怕……
生活在按部就班,一切都相安无事,身边多了一个二霞,大霞觉得小日子过得愈加靠谱了。
上个月,对,就是上个月,大霞说,兄弟,你知道吗?我捉奸成功啦,我看见小崽子和二霞,我老公和我妹子,在我床上轱辘。当时他们吓坏了,光溜溜的身体筛糠似的抖。我他妈当时也是服了自己了,心凉得一点火生不起来,不,是他妈的心碎。
我像小时候哄二霞起床一样,微笑着,心平气和对她说,把衣服穿好,姐在客厅等着你。还有你,小崽子,你也把那衣服快点穿好,你们瞧瞧,这样子多难看。
穿好衣服的二霞和小崽子,头发还是凌乱,表情还是狼狈。他们双双跪在大霞面前,低着头,听候大霞发落,任割任宰。大霞只眼不瞅他们,两眼望着窗外,一支续一支地抽烟,她抽烟的样子很粗鲁,只放嘴角一次,不停歇地裹,抽到不能抽,抽到烧到嘴,抽到眼前一片朦胧。
后来烟抽没了,大霞转过头,还是心平气和,你们起来吧。你们和我是平辈,不该给我下跪。来,你们坐好,我给你们跪一个,我得还回去。
大霞跪着说,以后你俩就好吧,我什么也不要,这里的都留给你们,我净身出户。你们抓紧生个孩子,这样我们的家就全活儿啦。两年后,我把孩子接走,我养,这样我也能活下去。放心,我会告诉孩子,我就是他大姨,你们才是他的亲爹亲妈,就告诉这么多,其它的一句也不恶心。
大霞的话,二霞和小崽子不敢不听,这样的结局,他们万万意想不到,比被大霞弄死强多了。但这对可怜的狗男女也高兴不起来,他们觉得他们没被大霞弄死,可是好像他们却要把大霞整死了。
迈出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门前,大霞恶狠狠地盯着她老公,那个她一直认为没长大,需要被她抱着爱的男人,小崽子。她问道,你告诉老娘,我哪点不如这个狐狸精?说实话,撒谎老娘宰了你。大霞咬牙切齿。
做那个事的时候,你一直压着我,我喘不上气来。大霞,我想在上面!小崽子哭着说。
大霞选择逃到丽江,因为她听人家说,这里的破鞋特别多,容易扯犊子。她之前天天去那传说中的酒吧一条街,天黑喝到打烊,听烂了所有的情歌,却没有一个人和她搭讪,她报不了仇。
那次大霞喝大了,她抽了给他倒酒的服务生一个恶狠狠的耳光,她大骂道,你们丽江这里都他妈的是黑店,根本没有人睡老娘,老娘找睡啊……
大霞打完人后哭了,流了大量的泪水,哭没了之前现在未来的所有眼泪。2017年5月9日我和大霞姐都还在丽江,醉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