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的就到了村口,志广从自行车后架上跳下来:“强子,你先回,把东西放下在门口等我。”
许强也下来,稍微喘着粗气:“咋了,干嘛不一起回啊,这么远你都坐了。”
志广带着正式的口吻:“嘿,我穿这么酷,怎么能让村里人们看到是坐你的这自行车回来的呢。”
许强不屑:“嘁,坐都坐了还这儿装。”
志广摆摆手:“走吧,走吧,你不懂,这叫面子,哥们得给老祖宗挣啊,要不,白出去闯荡了一圈,你回吧,放好东西在门口等我,晚上在我家吃。”
许强看着他:“干嘛,我还是在自己家吃吧,你那么多破事儿,让我去你家给你壮胆啊,算了吧”,说完骑车进村。
志广在后面喊着:“喂喂,你算什么兄弟,白请你吃饭了,喂……”
志广摆弄摆弄自己的西服,领带,抬头挺胸的迈步进村。傍晚的小乡村正是人们从地里回家的高峰,人们看到戴着蛤蟆镜,西服革履的志广,纷纷议论着。有人说:“这不是老朱家儿子吗?出去了时间不长,看来是真有本事,没少挣钱”,旁边人搭茬:“是啊,是啊,你别看学习不好,可从小就爱折腾,成群结伙的,你看,这次闯出名堂了吧”。
志广透过蛤蟆镜看着人们羡慕的眼光,听着人们的议论,心里乐开了花:我这花大价钱置办的行头,值了。
志广乐呵呵的和人们打着招呼,大爷,婶,不停的叫着,同时说着:“外面现在发展可快了,到处都在用人,你们谁家劳力富裕的,回头去我家找我啊,我带你们一起走,出去挣钱,干俩月顶地里一年的收成呢。”
人们交头接耳,“是吗?那么好挣吗?不会是骗我们呢吧?”“这可说不好,咱又没去过,不过,听收音机里说南方改革开放搞得可好了。”“是吧,这个志广不会就是到特区干出名堂了吧。”
志广听着议论,乐呵呵的走着,蛤蟆镜挡着他乐的眯成缝的眼睛。
到了家门口,志广赶紧把墨镜摘下来,放进包里,许强看着他乐:“你怎么不戴着了,嘚瑟给你爸看看啊。”
志广指着许强:“你小子,别开玩笑了啊,我爸那人你是知道的。”
许强拍着志广的肩膀:“就是知道,才硬着头皮在这儿等你啊,算了,我也不能看着你见死不救啊,好赖在你爸要打死你前,我能救你一命。”
志广瞪着眼:“他老人家是古板了点,可还是蛮有风度的,你放心吧,骂是肯定要挨的,打就没必要了吧,不过你放心啊,哥们这几年挨打都练出来了,放心”,说着拉许强进门。
志广一进门,立马换了副乖顺的面孔,爸妈的打着招呼。志广妈正在锅台边做饭,看到儿子回来了,立马起身拉着儿子左看右看的:“儿子,你回来了,没事吧,这些日子在外面怎么样啊”。志广放下包,拉着妈的手:“妈,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受苦的吗?放心吧,儿子好着呢?”跟妈说完,看看沉着脸的父亲:“爸,我回来了”,老朱瞪一眼儿子没说话。
许强听着这叽里呱啦的语言,都习惯了,打过招呼后坐下来,老朱:“强子在这吃吧,喂,老婆子,炒俩菜。”
老朱招招手让许强坐近点:“你俩一起回来的?”
许强靠近:“是,他下车正好我放学,就一起骑车回来了。”
老朱点点头:“怎么穿成这样?跟你说他打架的事了吗?”
许强看看志广:“说了,说他找那边了,用他的工资跟那边私了了,没事了。”
老朱不停的点点头,死气沉沉的脸上有点放晴:“嗯嗯,那就好,那就好。”
饭菜上桌了,四个人坐好,志广爸拿出酒刚要倒,志广:“呀,净顾着说话了,我带了瓶好酒”,说着跑里屋拿出瓶酒递给父亲:“爸,你喝点这个吧。”
志广爸拿着酒瓶子看着:“贵州酒,好酒啊”,看看志广:“多少钱?你怎么花钱买这么好的酒。”
志广看着父亲:“爸,你就喝吧,儿子自己挣钱买的。”
老朱没说话,倒了酒闻闻,点点头,又放下酒杯,在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俩啤酒:“你俩还小,喝点这个吧。”
俩人互相看看,老朱低声:“行了,我早闻见了,别装了,喝点就喝点吧,也不是小孩子了”。志广赶紧拿杯子跟许强倒上,举杯敬志广爸,志广爸也给志广妈倒了一小杯:“你也尝尝”,四个人干杯,志广妈脸上充满了幸福。
许强有点如坐针毡,在桌子下面用脚踢踢志广,心想:要是暴风雨,还是早点来吧。
志广明白,可怎么也张不开口,扭来扭去的,老朱看着两个人:“怎么?你俩不饿啊。”
许强支支吾吾的:“大伯,还是让大广说吧。”
志广当时僵住了,搓着手,许强看着他:“你就说吧,早晚都是这点事,早说早踏实。”
志广憋的脸都通红,把手拿上来,按在桌子上:“那个,爸,我想娶媳妇了。”
老朱一惊:“什么?娶媳妇儿?”
许强跟志广两个人都低着头,拿眼瞟着老朱,老朱喝了一杯,用力抿着嘴,然后张开:“好吧,虽说还不到20,不过咱村里也有你这岁数就先结婚的,学你也不上了,早点结了也好。”
志广看看许强,许强用力的点着头,志广使劲的咽了两口吐沫:“咱村的李红梅。”
老朱刚端起的酒杯,“啪”的掉在了桌子上,老朱两口子四只眼直直的瞪着志广。片刻,老朱拿起掉在桌子上的酒杯砸向志广:“你个孽畜,咱们的门风这次要让你败光了啊”,说完站起来,屋里转着找东西,要打志广。
酒杯打在了志广的肩头,志广没动。许强赶紧站起来,过来拉着志广爸:“大伯,大伯,您消消气”。志广爸摆脱许强的手,拿起笤帚就奔向志广,许强用力拉着:“大伯,大伯,这会儿打他也不是事啊,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办的好。”
老朱是真的气坏了,从小上私塾就一直读的仁义礼智孝瞬间崩塌了。志广妈也过来拉着,还是没拉住,一笤帚狠狠地打在了志广身上,断了,志广还是坐在原地没动。
许强跟志广妈用力的把老朱按在椅子上,老朱喘着粗气,许强着急的看着志广:“你倒是说话啊。”
志广站起来,走到老朱跟前噗通的跪下:“爸,我知道给您丢脸了,你打吧,应该的。”
老朱“啪”的就是一个耳光:“孽畜啊,你知道吗?从你太奶奶那时就经常教育我们,为富不能不仁,为人不能不知耻,啊,我们朱家几代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
志广还是跪着没动,任凭父亲发泄着,老朱的喘息声在慢慢平静,志广抬头:“爸,我做的我担着,我这就去李叔家,我娶了红梅。”
老朱拍着大腿,哎,哎,哎的叹着气,许强拉起志广:“大伯,您消消气,消消气”,说完拉着志广出了屋。
来到门口,许强看看志广左脸的五个手印:“够劲儿啊”,志广摸摸:“行了,别贫了,趁着这印还在,走,去李红梅家,也好体现我爸的愤怒。”
许强乐了:“你小子,还真是有一套啊,不过你稍等,我还是让我爸妈过来跟你爸聊着吧,别再出什么乱子。”
志广乐乐:“行,快去,今天就是今天了,是河早晚都得过,今天就彻底摊开了。”
许强回家跟父母简单说了,许强爸妈也为难,叹着气,许强:“你们过去帮忙劝劝大伯吧,气坏了,真打志广,从小到大没看他打过他,另外爸,你估摸着时间跟我妈就去李叔家一趟,光我们俩我怕不行,你们过去正式做个媒,帮着说说。”
许强爸妈跟着许强一起出来,志广红着脸:“叔婶。”
许强爸指着志广:“哎,你这孩子啊,去吧,去吧,别怪你爸啊,打了就打了,你爸最看重名声,你这次啊……”,志广点着头:“我知道叔,我知道。”
这夜是满月,乡村的夜晚寂静的只有虫鸣。许强突然乐了:“大广,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这种情况,才那么殷勤的请我吃饭,我这顿饭啊,吃的可是真值,哈哈哈,净帮你擦屁股了。”
志广揉着脸:“这时候别贫好不好,你就不能用心体会体会哥们现在的心情,你还有心开玩笑。”
许强哈哈哈的大乐:“这还真不好体会,你说是体会你挨打的心情呢,还是体会你待会儿见了人家李红梅家人的心情呢?”
志广用了推了一把许强:“你还乐,其实啊,哪个你都体会不了,还是我自抗吧。”
许强一趔趄:“哟,你还敢推我,我要是摔坏了可没人陪你去了啊,不过啊大广,我还真奇怪,你是什么时候干的呢?我怎么不知道。”
志广看看许强:“嘁,打喯这事儿还得跟你汇报啊,情到深处自然打喯知道吧。”
许强撇着嘴:“哟,哟,看来你不疼了,还有心贫。”
志广很正经的:“哎,其实,真的没啥,红梅长得漂亮,从初一就有两个外村的小子总是逗她,纠缠她,有次给她书包里放了条小蛇,把她吓坏了,她就在我前桌,我能不管吗?当时就给那俩小子臭揍一顿,后来再也不敢欺负红梅了,喂,说这些你也不知道,我们毕竟是隔壁班吗。”
许强拍拍志广肩膀:“喂,我亲爱的大广哥,我不想听这个,你打架太平常了,见义勇为是你老人家的优良作风,不要说了,我想听的是重点。”
志广停下脚步:“啥重点,少儿不宜的啊,你可还是个学生啊,跟我不一样,我是要娶媳妇的人了。”
许强转身:“好,你自己去吧,自己去娶媳妇吧。”
志广拉住许强:“好好,毕业后啊,我们俩都在县城打工,她可能是觉得跟我一起走安全,也许是真喜欢我,每天上下班都跟我一起走,有天下大雨我俩就在一个饭馆门口避雨,你也知道哥是大方人,爽利拉着她进去吃了饭,雨停后才回的家,吃饭时仔细看着她,你还别说,真美,哥看着她啊,真是有点那啥。”
许强追问:“那啥啊。”
志广又推了许强一把:“你说那啥,就是有点那啥呗,后来雨停了我们一起回家,中途她说尿急,去边上的小树林方便,我给放哨,后来嘛,她突然抱住我,我靠,我差点瘫软,再后来嘛,就有了哥的初吻,哈哈哈,再后来就是现在这状态了,不过兄弟,这媳妇啊,我娶定了,就凭她死活要生下来,那就是真爱啊,那就是信任啊,对不。”
许强竖起大拇指:“牛逼,你是真牛逼,兄弟服了,我看啊,你这就跟你打架一样,纯属荷尔蒙闹得。”
志广皱着眉:“啥闹得?”
许强提高声音:“青春的荷尔蒙。”
志广摇摇头:“不懂。”
许强凑近志广耳朵:“骚动,青春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