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三个兄弟认识了晁盖,心下好生欢喜,当晚且吃了些饭,说了半夜话。次日天晓,去后堂前面,列了金钱纸马,摆了夜来煮的猪羊、烧纸。为了抢劫生辰纲,还要举办一个仪式,有点像是盟誓,古代人比较迷信,觉得大家都发了誓,敬了天神,大家就可以一条心干事了。三阮见晁盖如此志诚,排列香花灯烛面前,个个说誓道:“梁中书在北京害民,诈得钱物,却把去东京与蔡太师庆生辰,此一等正是不义之财。我等六人中,但有私意者,天地诛灭,神明鉴察。”六人都说誓了,烧化钱纸。为了抢劫,找了个义正词严的理由。
六个人正在忙活这事儿,然后在后堂散福饮酒,只见一个庄客报说:“门前有个先生要见保正化斋粮。”晁盖:“你好不晓事!见我管待客人在此吃酒,你便与他三五升米便了,何须直来问我。”庄客道:“小人把米与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见保正。”晁盖道:“以定是嫌少,你便再与他三二斗米去。你说与他,保正今日在庄上请人吃酒,没工夫相见。”晁盖为了大事儿,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但凡来投靠他的,这回也只能让他吃闭门羹了。庄客去了多时,只见又来说道:“那先生与了他三斗米,又不肯去。自称是一清道人。不为钱米而来,只要求见保正一面。”晁盖道:“你这厮不会答应。便说今日委实没工夫,教他改日却来相见拜茶。”庄客道:“小人也是这般说。那个先生说道:‘我不为钱米斋粮,闻知保正是个义士,特求一见。’”如果是平时,估计有人来访这样说,晁盖会非常高兴地接待,但今天不行,六个人正在谋划着抢劫生辰纲的大事呢,这点马屁就不够分量了。于是晁盖道:“你也这般缠,全不替我分忧。他若再嫌少时,可与他三四斗米去,何必又来说。我若不和客人们饮时,便去厮见一面,打甚么紧。你去发付他罢,再休要来说。”庄客去了没半个时,只听得庄门外热闹。又见一个庄客飞也似来报道:“那先生发怒,把十来个庄客都打倒了。”晁盖听得,吃了一惊,大概这晁盖的庄客也不是普通人,能打倒十来个庄客的人肯定不简单。慌忙起身道:“众位弟兄少坐,晁盖自去看一看。”能把十来个庄客打倒在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晁盖不得不重视起来,便从后堂出来,到庄门前看时,只见那个先生,身长八尺,道貌堂堂,威风凛凛,生得古怪。正在庄门外绿槐树下,打那众庄客。那先生一头打庄客,一头口里说道:“不识好人!”晁盖见了叫道:“先生息怒。你来寻晁保正,无非是投斋化缘。他已与了你米,何故嗔怪如此?”那先生哈哈大笑道:“贫道不为酒食钱米而来。我觑得十万贯如同等闲,特地来寻保正有句话说。叵耐村夫无礼,毁骂贫道,因此性发。”打了人家的庄客,强行要见主人,这样的恶客真不多见,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住人呢。晁盖道:“你曾认得晁保正么?”那先生道:“只闻其名,不曾会面。”晁盖道:“小子便是。先生有甚话说?”那先生看了道:“保正休怪,贫道稽首。”晁盖道:“先生少请到庄里拜茶如何?”那先生道:“多感。”两人入庄里来。吴用见那先生入来,自和刘唐、三阮一处躲过。几个人谋划大事儿,可不方便和陌生人见面。
且说晁盖请那先生到后堂吃茶已罢。那先生道:“这里不是说话处,别有甚么去处可坐?”晁盖见说,便邀那先生又到一处小小阁儿内,分宾坐定。晁盖道:“不敢拜问先生高姓?贵乡何处?”那先生答道:“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小道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学成武艺多般,人但呼为公孙胜大郎。因为学得一家道术。亦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贫道做入云龙。贫道久闻郓城县东溪村保正大名,无缘不曾拜识。今有十万贯金珠宝贝,专送与保正作进见之礼,未知义士肯纳否?”推荐自己,那就要想吹捧一下自己的本事。晁盖大笑道:“先生所言,莫非北地生辰纲么?”那先生大惊道:“保正何以知之?”晁盖道:“小子胡猜,未知合先生意否?”公孙胜道:“此一套富贵,不可错过!古人有云:当取不取,过后莫悔。保正心下如何?”一个出家的道士,也要参与到这抢劫生辰纲的勾当里来了,还只把这犯罪行为说的大义凛然,着实的怪异。真不知道这公孙胜修得什么道。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从阁子外抢将入来,劈胸揪住公孙胜,说道:“好呀!明有王法,暗有神灵,你如何商量这等的勾当?我听得多时也。”你一个出家的道士也想着干这杀头的买卖,真是胆大妄为。吴用这一番话吓得这公孙胜面如土色。毕竟这抢劫罪也是很严重的犯罪行为,公孙胜心里还是害怕的。那人揪住公孙胜道:“你好大胆!却才商议的事,我都知了也。”那人却是智多星吴学究。晁盖笑道:“先生休慌,且请相见。”两个叙礼罢,吴用道:“江湖上久闻人说入云龙公孙胜一清大名,不期今日此处得会。”到这里,才有吴用给公孙胜背书一下入云龙公孙胜在江湖上的名声,要不都是公孙胜自吹自擂,说什么武艺高强,道术玄妙,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最起码晁盖就不知道公孙胜的名头。晁盖道:“这位秀士先生,便是智多星吴学究。”公孙胜道:“吾闻江湖上多人曾说加亮先生大名,岂知缘法却在保正庄上得会贤契。只是保正疏财仗义,以此天下豪杰都投门下。”互吹模式开始。晁盖道:“再有几位相识在里面,一发请进后堂深处见。”三个人入到里面,就与刘唐、三阮都相见了。
七个人到齐,应了晁盖梦里的北斗七星之数,这个抢劫团伙就算是正式成立了,一个团队就得选出一个领导人,众人道:“今日此一会,应非偶然。须请保正哥哥正面而坐。”晁盖道:“量小子是个穷主人,又无甚罕物相留好客,怎敢占上。”吴用道:“保正哥哥,依着小生且请坐了。”晁盖只得坐了第一位。吴用坐了第二位,公孙胜坐了第三位,刘唐坐了第四位,阮小二坐了第五位,阮小五坐第六位,阮小七坐第七位,抢劫团伙的组织架构正式建立起来了。却才聚义饮酒。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
吴用道:“保正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脊上,今日我等七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我等七人和会,并无一人晓得。想公孙胜先生江湖上仗义疏财之士,所以得知这件事,来投保正。所说央刘兄去探听路程从那里来,今日天晚,来早便请登程。”公孙胜道:“这一事不须去了,贫道已打听知他来的路数了。只是黄泥冈大路上来。”公孙胜也是有备而来的。晁盖道:“黄泥冈东十里路,地名安乐村,有一个闲汉,叫做白日鼠白胜,也曾来投奔我,我曾赍助他盘缠。”晁盖仗义疏财的实证,估计白胜来打过秋风。吴用道:“北斗上白光,莫不是应在这人?自有用他处。”刘唐道:“此处黄泥冈较远,何处可以容身?”吴用道:“只这个白胜家,便是我们安身处。亦还要用了白胜。”晁盖道:“吴先生,我等还是软取,却是硬取?”吴用笑道:“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来的光景。力则力取,智则智取。我有一条计策,不知中你们意否?如此如此。”晁盖听了大喜,攧着脚道:“好妙计!不枉了称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好计策!”吴用道:“休得再提。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只可你知我知。”晁盖便道:“阮家三兄且请回归,至期来小庄聚会。吴先生依旧自去教学。公孙先生并刘唐,只在敝庄权住。”当日饮酒至晚,各自去客房里歇息。次日五更起来,安排早饭吃了。晁盖取出三十两花银送与阮家三兄弟道:“权表薄意,切勿推却。”三阮那里肯受。吴用道:“朋友之意,不可相阻。”这是要阮氏三兄弟去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没有了后顾之忧才可以专心致志的干这抢劫生辰纲的买卖。三阮方才受了银两。一齐送出庄外来。吴用附耳低言道:“这般这般,至期不可有误。”阮家三弟兄相别了,自回石碣村去。晁盖留住吴学究与公孙胜、刘唐在庄上,每日议事。抢劫团伙的这三个主要成员留下来每天和晁盖一起推演抢劫的所有细节,就等着杨志押送生辰纲来到黄泥岗。
到了时间,几个人就来到了白胜家里,再彩排一遍,直接上黄泥岗等着生辰纲的到来,由白胜挑着一担酒路过黄泥岗,一首歌谣彻底吊起众人热渴难耐的心理,杨志的货运团队就要买来喝,被杨志喝骂一通,还说出了里面有蒙汗药之类的话,晁盖等人便正式出场,你怕酒里有蒙汗药,我们只是贩枣子的客人,没钱,不怕强盗来抢,卖一桶给我们喝喝,我们不怕你的酒里有蒙汗药,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教人死心塌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赶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这个唤做“智取生辰纲”。七个人抢劫成功,直接把车上的枣子扔掉,把十万贯金银财宝装上车扬长而去,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晁家庄,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杨志。
七人人抢劫成功,回到晁家庄,阮氏三兄弟分了些钱财就会了石碣村,吴用,刘唐,公孙胜就待在晁盖的家里享受抢劫的来的财富,每天喝酒聊天,逍遥自在,过得好不快活,估计得意之时又还原了一下整个大戏的得意之处,只是这一场抢劫看起来天衣无缝,但还是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破绽,那就是他们几个人行动的前一天,在济州登记住宿的时候,碰到了三都缉捕使臣何涛的弟弟何清正在帮客人办理登记手续,好巧不巧的这个何清见过晁盖,但是登记住宿的时候晁盖报的姓氏却是姓李,这就让当时在场的何清感到十分奇怪,晁盖还说自己始从濠州来济州贩卖枣子,一行人刚好是七人,后来传出来梁中书的生辰纲在黄泥岗上被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抢劫了,这就和晁盖登记住宿时的七个贩枣子的人对上了,抢劫当天刚好又碰上了白胜挑着两个空桶从黄泥岗方向回来,碰到有人问说是挑了一担醋去财主家卖了回来,后来就听说了七个贩卖枣子的客人在黄泥岗上用蒙汗药麻翻了人抢劫了生辰纲,这个案子肯定就是晁盖那帮人干的,那个白胜肯定就是帮凶,或者就是直接参与者,只要先把白胜抓起来一审就知道底细了。这何涛正被这个案子折腾的死去活来的,真无计可施呢,一听这个消息,立马就有了破案的方向。那么,何涛这个三都缉捕使臣是个什么官呢?缉捕使臣是个低级军官的称谓,也就是八九品的样子,相当于现在的刑警队长或者济州府警察局长,军人在宋代本来就地位低下,加上这个案子没有头绪,何涛接连被打了几顿板子,脸上还刺了字,再破不了案就要充军了,刚好自己的弟弟来借钱,给他做了一番分析,听到弟弟的分析,立马就去把白胜抓了,一番拷打百胜就交代了,果然就如何清分析的那样,就是晁盖带人干的,于是何涛就带着人来到了郓城县抓捕晁盖,碰到了宋江,说起了这件案子,宋江就想办法赶来报信。
晁盖听庄客说宋江来到了庄子上,出来一见面就问道:“押司如何来的慌速?”宋江道:“哥哥不知,兄弟是心腹弟兄,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如今黄泥冈事发了!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你等六七。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领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帧并本州文字来捉你等七人,道你为首。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何观察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你。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时,更待甚么!我回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担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早做准备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晁盖听罢,吃了一惊,道:“贤弟,大恩难报!”宋江道:“哥哥,你休要多说,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回去也。”晁盖道:“七个人:三个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已得了财,自回石碣村去了;后面有三个在这里,贤弟且见他一面。”晁盖这一点做的很是奇怪,为什么一定要把这几个人暴露在宋江的眼前呢?就是为了显示对宋江的信任吗?可是你有没有记得,宋江毕竟是公门里的人,和你有交情,不一定和别人有这个交情,你这是在出卖自己的兄弟啊,也许就是这一点,让他的铁杆兄弟日后都亲近了宋江,给他日后的死亡埋下了伏笔,就连吴用这个铁杆也跟着宋江走了,可见晁盖的情商太低,有当一把手的能力,但是没有坐第一把交椅的手段和谋略。宋江来到后园,晁盖指着道:“这三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一个刘唐,东潞州人。”对几个人的来历交代的很是清楚,这是害怕宋江记不住几个人的底细吗?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嘱咐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望县里来了。
晁盖回到内堂与吴用、公孙胜、刘唐三人道:“你们认得进来相见的这个人么?”吴用道:“却怎地慌慌忙忙便去了?正是谁人?”晁盖道:“你三位还不知哩,我们不是他来时,性命只在咫尺休了!”三人大惊:“莫不走漏了消息,这件事发了?”晁盖道:“亏杀这个兄弟,担着血海也似干系来报与我们!原来白胜已自捉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我等七人。本州差个缉捕何观察,将带若干人,奉着太师钧帖来,着落郓城县立等要拿我们七个。亏了他稳住那公人在茶坊里挨候,他飞马先来报知我们。如今回去下了公文,少刻便差人连夜来捕获我们。却是怎地好?”遇到事情,晁盖就没了镇定自若的大将风度了,显得手足无措,这可不是一个领导者应该表现出来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