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让学生难忘
文\杨聪(本号温州好老师真名)
那次朋友聚会,聊一个话题:小学时,哪位老师让你难忘?
有说英俊潇洒的,有说幽默风趣的,有说认真严格的,还有说知识渊博无所不知的……
但也有朋友却认为这些特点不算什么,从大的范围看,也很普遍。就算有印象,也只是一般的感觉。正当双方为此各抒己见时,朋友章花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她说:“毕业班的班主任黄老师让我难忘。我本是班长,他接班后,把我换成了副班长。”
“这么说,你的难忘是‘怨’他吧?”我问。
“没有呢,倒是他做的另一件事让我至今记得。那是在拍毕业照,轮到我时,他伸手轻轻地把我额前的刘海拂得整齐些。十多年了,我一直记着这个细节。至于其他的情景,却没多大印象了。”章花脸上泛起了红光。看她兴奋的样子,我们好像也感受到了那个细节正穿越时空带给她新鲜如故的快乐,犹如刚发生在她身上一般。这不能不让我为之触动:一个小学老师,能让学生一直珍藏的,不是讲了什么道理,也不是课文上得多么的认真周全,习题考卷讲解得如何精彩到位,而是课堂之外与教学无涉的一个小小的“动作”,这的确值得思索!或许在黄老师的心里,他早就忘记了这件小事,甚至当时做它时,也可能只是无意间的一个平常举动而已,但对章花而言,却是刻骨铭心。其原因何在呢?
章花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我体会到了黄老师是关心我、在意我的,而且这种关心和在意看得见摸得着。我觉得他是个观察仔细、心思细腻的老师。不管他实际上是不是这样的人,我都会根深蒂固地认为,他能站在学生的角度,想孩子之所想。他不只是为了教学,他重视的是学生的这个人!”
我说:“黄老师所做的,是一个触动心灵的动作,是一个人性化的细节。”
章花高兴地点点头:“对,现在想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特别有感染力!”
这个话题也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女生。她读二年级时,我只是教她一周两节的美术课。三年级她转到外地,五年级又转回原班,但我已没教这个班的美术了。我对她有些印象,有一次和她班主任陈老师说起她,陈老师却是一脸的怨气:唉,这个女生很不乖,常说谎不完成作业,女孩子也这样真不像话。当时我听了有些惊讶。过了半年,陈老师请了孕假,学校安排我接这个班。开学没多久,这个女生就给我写了篇周记:
“杨老师,自从这学期给您教,不知怎么,我的心就特别平静,特别开心,也许是您教得好吧!以前在陈老师的教导下,我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动。遇到她,就像老鼠遇到猫似的,非常害怕。二年级我也曾给您教过,后来我转走了,以为永远见不着您了,如今,又能和您相遇,而且还是您的学生!还记得吗?二年级时的一节美术课,您从我身边走过,看见我的画高兴地说画得不错,帮我修改了一下,还要让我自己选择分数,我不好意思,后来还是您帮我选了95分。我一直记着这事,谢谢您杨老师,我觉得您很亲切!”
看了周记,我很是感慨。虽然我不清楚她和班主任之间的具体情况,但我却明显地感觉到在我的任教下,她并没有不完成作业或是很不乖的表现,为何她对两个老师的感受和态度相差如此之大呢?我想,有一个原因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在她读二年级的记忆中,我这个美术老师对她的亲切,尤其是那个“让她自己选分数”的细节已“触动”了她的心灵。我当时这个犹如“玩笑”和“游戏”的做法能为几年后的师生关系种下“善根”,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如果想探寻当时这样做的动机,我可以明确地说,我只是喜欢随机地用有趣放松的方式同孩子进行交流沟通而已。但这样的细节同前文黄老师的那个“动作”一样,是不好全盘照搬的,因为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对此有感觉。而且,有些人可能还会觉得这类细节根本就不是一种教育方法。比如黄老师的“拂刘海”,要是学生没“刘海”,或者“刘海”已经很整齐了怎么办?再比如,你让学生“选分数”,学生如果选100分,那教师评价的科学性权威性如何体现?岂不成了儿戏?
这正是我在本文结尾所要阐明的看法了:能触动学生心灵的教育,并无所谓的“方法”和“技巧”可套用,当你把一个个成功的教育细节归纳成条条框框的“规则”与“定律”,并企盼着放之四海而皆准加以推广时,反倒容易走向了“循规蹈矩”与“死板僵化”,不但效果越来越小,而且更可能出现“反效果”。其实,类似上述例子的成功教育往往“一反常态”,看似心不在焉无所目的,和教育本身无所关系,却最能在无意之间投“孩子”之所好,生成富有“情趣”的细节,从而轻松地在孩子的心灵铭刻下久远的印记。
后记
此文的触发点,源于灵溪四小的林詹花老师与渎浦小学的黄孝存老师。
刚才,我特意去翻找了当初的《教育随记》(第一本),其中便有详细的原生态记录。原来,那时我是参加了朋友徐斌老师组织的一次聚会,闲聊中有所触动,回家后记下了这篇日记。后来,联想到自己更早前的一个师生故事,融入自己的教育理念,便构思出了这篇文章。这次重读,突然发现詹花老师原来还讲了另外一件事,我却没有写入文章,想来应该是与主题关系不甚密切,选材时就省略了。没想到时间一久,我倒忘记了有记过这件事了。
附上相关的日记图片,一则纪念那段温馨缓慢的时光。日记里提到的那家“金田村”,位于县城灵溪镇的玉苍路和城中路的交叉口,如今早就消失了。依稀记得有一次和徐斌闲逛,遇见杨守恪,一见如故,三人曾在“金田村”喝过茶。二则为喜欢记录和写作的朋友呈现这样一种情境:把我的第一手素材同完稿后的文章进行对照。在您看来,这会有怎样的感觉与效果呢?能不能让您从中看到一些有意思乃至有价值的东西呢?不管如何,我就觉得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似乎里面蕴藏着“岁月沉淀”和“时光交错”的种种图像。
此次公开相关人员的名字,不知适宜否,感谢他们引出了我的一番思索,并让此文有幸被《教师博览》《新华副刊》《杂文选刊》《杂文月刊(选刊版)》《教书育人(校长参考)》《教育文摘周报》等发表或转载。
但愿通过简书能自然而然地让他们读到,不知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当然,我也愿意接受各位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