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家快30年了,但最清晰的记忆仍是那个载了童年的小山村。
那里有东沟、南沟、北沟,有北岭、南山、西山。
先说沟,沟沟有“风韵”:
东沟基本能算作一条路,走完了东沟就到镇子里了,镇子里有供销社、肉铺、中学,“走东沟”是一条充满憧憬和希望的路:肉铺和供销社不用说了,能饱口福,但还是“走东沟”给我的记忆深刻,那个时候迷上唱歌,一首歌好听了就要学会,收音机里有“每周一歌”,音乐老师每周教一首歌,我不好意思在人前学唱,所以大部分的歌都是在“走东沟”时练会的,比如《童年》、《熊猫咪咪》、《风雨兼程》、《万里长城永不倒》等;
南沟是潺潺流水的记忆,那时一年四季有西山上流下来的雨水,到南沟里就成了一条向东流淌的小河,小河边常常有许多姑姑、嫂子、堂姐们在洗衣服,我们村里基本上以姓氏为地块的,像南沟这块,我们霍性为主。我那时六七岁,刚刚记事的年龄,可以想象她们是一个多么年轻、活力的群体,她们哪里是在洗衣服,分明是借洗衣服的机会在玩耍、打闹,无忧无虑的笑声至今还荡漾在我的脑海里,不止是声音,还有图像,有一个姑姑,大家都叫她“孙猴子”,抓住小河边的一棵树,“嗖”的就荡到小河对岸去了,像极了《西游记》的孙悟空,我一直觉得杨洁导演一定看过类似我姑姑荡树的情景,要不怎么设计的孙悟空活脱脱就是我那个孙猴子姑姑;
北沟的风韵像中国的大西北,空旷、高远、深邃,我们后来新家就紧挨北沟,因为小学一个高年级的男同学淹死在沟里储水的池子里,记忆里夹杂了些神秘,近年来有噩梦的背景竟然在北沟。
比起沟的亲近,山显得有些“敬而远之”,但委实是我们撒欢儿的“风水宝地”。
特别是西山,只要学校能放两天假,就和“妞蜜”们一溜烟地到西山了,所谓“妞蜜”,就是经常一起疯、一起挨训、一起撒谎的小伙伴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大半是同学,爬山、逮蝈蝈、捉迷藏,饿了还能捡掉到地上的桑葚、桃、杏吃,晚上都不想走了,那时我爷爷给生产队“看山”,晚上住在窝棚里,我们不想走,就缠着爷爷,让爷爷给父母们说,然后就挤在爷爷的窝棚里,兴奋得不时对望着,美美的听爷爷说一个又一个的“聊子”,星光、草果香、蝈蝈叫……“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北岭,顾名思义就是丘陵地带,半山坡上都是小杂粮之类的农作物,村里大部分的田地都在北岭周围,回忆起来比较痛苦,放假时光“干活儿的”事情都在北岭,麦假要给生产队去拾麦穗,没得商量,老师监督着,只有老老实实在热辣辣的地里受。秋假了,摘自家地里的豆角儿、豆荚、掐谷穗儿,这些小活儿,当然都是我们的。
南山则完全是山了,比西山和北岭足足高了两倍,也大了两倍,山上都是杂草和石头,比较陡峭,爬过几次,大多时候是要去山那边的一个村子,因为绕路远,就翻山过去了,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石头山。
我们老家是那一带的“九沟十八窑”之一,不知道“九沟十八窑”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到我的童年,“窑”基本没了,“沟”还在,山在,这方水土曾经的人和事,给予了我心底最美好的记忆。
如今,山体、沟体虽在,面目早已全非,五颜六色的瓷砖和崭新的柏油路渐渐替代了郁郁葱葱,所谓“靠山吃山”,听传言说有经济眼看到南山石头有用,正在想着利用呢,而西山因为一马平川的光秃秃,被某大财团看中,正计划着铲平盖别墅区呢。
当年的小伙伴们,因为各自的人生路不同,已经形成了交往的层层障碍,多想老来疯一回,可惜“妞蜜”不再。
其实也不必伤感,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想当年我身在“这种幸福”中浑然不觉,说不定若干年之后,此时的我也正在“幸福之中”呢,只不过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