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入芦苇村,村庄被芦苇包围着。村庄的房子有了很大的变化,茅草房不见了。那些红砖房似乎是一夜间从地底下长了出来一样。猫仙儿有些担忧,她想起了那日在雨中的离别,难道她家的茅草房也被洪水糟践了?她的内心有疑惑,有担忧,又有着按捺不住的激动,眼睛闪着泪花,她想念爸爸,想念猫朵儿,念白雪儿,想念家里的一切,思念像一根绸带把家里的一切与她的心栓在一起。
车在袁月的家门口停住了,村长向袁月使了个眼色。谎言已经瞒不住了,像一块结痂将被残忍地揭开了。
“仙儿,你先到袁姨家住几天吧!”袁月含含糊糊地说着。
“为什么?我要回自己家。”猫仙儿有些迷糊,她的家在村西头,袁月的家在村东头,村东到村西也不过两千米的距离。
“你家房子已经被洪水破坏了,根本没有办法住。”
“那我爸爸和妹妹呢?他们住哪里?”
“仙儿,仙儿,你听袁姨说。你可要挺住啊!”袁月顿了顿声音,“我们在芦苇河河滩上找到了你爸爸,不过他已经死了,还有你家的猫也死了。”
“不,不可能,你们不是说我爸爸和妹妹都在家等我的吗?”猫仙儿一时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她叫喊着,她双手抱着头,拼命地摇,想要摇醒这一场噩梦。
“仙儿,仙儿,袁姨求你冷静一下。一切都会过去的,好孩子,你受苦了。老天对你不公啊。”袁月紧紧地搂住猫仙儿,她的泪浸湿了她的头发。
猫仙儿渐渐地静了下来,她六神无主地看着窗外,抽噎着,泪还不停地往下流。她的天塌了,她的爸爸没了。她突然想起了猫朵儿,眼睛亮了一下,问,“我的妹妹呢?”
“我们看你受伤了,所以没有敢告诉你,你妹妹在转移的路上不知去向,不过一定还活着。”这是袁月和村长商量好的另一个谎言。因为这姐妹俩已经失去了双亲,他们还小,根本无法独立生活。
村长的一个远房亲戚在城里,他们夫妇俩都是教师,女人是钢琴教师,男人是大学教师,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村长跟亲戚说了猫朵儿的遭遇,他们特意来村里见到了猫朵儿,非常喜欢这个有灵气的漂亮女孩。村长为了让她了无牵挂,跟猫朵儿说她的姐姐猫仙儿在车祸中死了,猫朵儿带着伤心与绝望跟着那两位好心人走了。
猫仙儿已经十三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由于小时候没有妈妈,练就了她吃苦耐劳的精神,基本不用人为她操心。村主任袁月家有两个孩子,男孩子跟猫仙儿一样大,但是已经上初二了,在镇上住校,女孩子比猫仙儿小一岁,但是他们在一个年级上学。村委会开会研究,最后得出意见,村里出抚养费,把猫仙儿暂时寄养在妇联主任家。
猫仙儿听到这样的消息一下子懵了,她的亲人都不在人世间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老天夺走了她所有的一切,只留给她一条命,让她承受如此的痛。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坐在车里不哭不闹,村长和袁月也不敢吱声,他们怕这个瓷娃娃瞬间会碎掉。
猫仙儿努力地想爸爸,想妹妹,可她们的样子似乎越来越模糊,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也觉得不可能是真的。她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往家的方向跑去。
“过去看看吧!”村长深深地叹了口气,让袁月跟过去看看。袁月跟猫仙儿的后面,远远地看着她,清瘦的她是那么的单薄和孤独。她知道猫仙儿需要时间来接受,需要时间来疗她心里的伤。
房子在洪水中已经坍塌了,只剩下半截凄凉的矮墙在猫仙儿的眼前。
看到已经被摧毁的家,猫仙儿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她弯下身子,嚎啕大哭,凄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村庄,整个大山回荡着哭声。人们走出家门,远远地看着猫仙儿,不敢靠近她,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女孩子,所有劝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哭声渐渐无力了。
猫仙儿走进那个被洪水毁掉的家中,矮墙里还散落着一些衣物和七零八落的家具,附上了厚厚的已经干涸的泥浆。墙角里那只被泥浆覆盖了一半的口琴,依旧闪着银色的光,猫仙儿一眼就看到了它。那是奶奶的心爱之物,那是爸爸的心爱之物,那是妹妹的心爱之物,她们传递着,可现在都不见了,只剩下那只口琴孤零零地躺在泥土里。她捡起口琴,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琴声似乎在她的耳边又响起,妹妹似乎就在她的不远处,看着她。
袁月看猫仙儿已经平静了许多,她走近了些,轻声地对猫仙儿说猫仙儿,“仙儿,跟袁姨回家吧!”
袁月拥着猫仙儿离开了曾经的家,“仙儿,洪水退下的时候,袁姨过来看了,你们家还有一些东西能用的,我都给清理干净,晾晒好了。”
“谢谢你,袁姨!”仙儿嗓子哭得沙哑了。
“不要跟袁姨客气,以后袁姨家就是你的家。”袁月轻拍她的肩膀,给她安慰,想要给她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