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庙七十二将中,仅有一对是爷孙档,爷爷是号称“功盖诸葛第一人”的王猛,孙子则是东晋名将王镇恶。
王镇恶的祖父王猛担任前秦丞相多年,关中人一向敬重王猛的威名,刘裕攻克长安,又以王镇恶的功劳最大,所以南方的将领都忌恨王镇恶。沈田子自以为峣柳大捷,功绩不凡,常常与王镇恶争功,心里十分不平。
刘裕返回建康前,沈田子和傅弘之多次对刘裕说:“王镇恶的老家在关中,不能完全信任他。”
刘裕说:“我留下你们这些文武官员、将领和精锐士卒一万多人,王镇恶如果图谋不轨,只能是自取灭亡,你们别再多说了。”
然而,刘裕又私下里对沈田子说:“钟会之所以没有作乱,是因为有卫瓘的缘故,俗话说:‘猛兽不如群狐。’你们十多人,难道还怕王镇恶不成。”
后世司马光评论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刘裕既委派王镇恶镇守关中,又与沈田子说了后面的话,这是在挑拨他们相斗为乱。百年之久的敌人,千里之广的疆土,取得不易,却因为一时的不慎而丢掉,真是太可惜了!
三秦地区的父老,听说刘裕就要返回江南,都痛哭流涕地来到大营门前诉说:“我们这些残余的汉人,没有接受朝廷的教化,至今已有一百年之久了,直到今天才看见汉民族的衣冠装束,人人都互相庆贺。长安十陵是你们刘家的坟墓,咸阳宫殿是你们刘家的住宅,你放弃它们想要去哪里!”
刘裕也十分伤感,安慰他们说:“我接受朝廷的命令,不敢擅自停留,感谢诸位怀念故国的诚意,现在留下我的次子与文武贤才共同镇守这里,希望你们和好共处。”随即,十二月初三,刘裕从长安出发,自洛水进入黄河,开掘汴渠东返。
秦州、雍州的土著居民纷纷投降了北魏,氐族酋长也率领部落三万多人投降了北魏,拓跋嗣派兵接应他们,并安抚前来归附的流民。
夏王郝连勃勃听说刘裕返回江南,大喜过望,向王买德询问说:“我打算夺取关中,你有什么好的方法策略吗?”
王买德说:“关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刘裕却叫他的幼子镇守,自己则狼狈而回,正打算快点办完篡夺帝位的事情,没时间再把中原这块地盘放在心上,这是上天把关中赐给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青泥、上洛是南北的险要重镇,应该先派出游击部队,切断他们的补给和退路,然后在东部阻隔潼关,切断他们与本国的水陆通道。然后向三辅地区发布檄文,恩威并施。这样,刘义真就等于掉进了网篓之中,正所谓兵不血刃,不用费劲就可以生擒。”
于是,郝连勃勃任命他的儿子郝连璝为都督前锋诸军事,率领骑兵二万直奔长安,命前将军郝连昌屯驻潼关,任命王买德屯驻青泥,郝连勃勃本人则亲自统率大军尾随在后。
正月,郝连璝的大军开到渭阳,沈田子率军迎战,害怕夏军人多势众,退守刘回堡,然后派人去向王镇恶报告。
王镇恶对王修说:“太尉把十岁的儿子托付给我们,我们应该共同竭尽全力,沈田子手握大军却不肯前进,什么时候才能打败敌人!”
使节回去,把这些话报告给沈田子,沈田子与王镇恶平时就互不相容,现在更是又愤又恼。
不久,沈田子和王镇恶同时出兵北地,抵抗夏军的进攻,军中传出谣言说:“王镇恶打算全部杀掉南方人,然后派几十个人把刘义真送回江南,自己占据关中,要背叛朝廷。”
正月十五,沈田子请王镇恶到傅弘之的大营商讨战事,沈田子请求屏退左右侍从密谈,然后命他的族人沈敬仁将王镇恶斩杀,随后又将王镇恶的兄弟共七人杀死,王家的后人几乎被屠尽,并对外声称是奉太尉刘裕的旨意行事。
傅弘之急忙跑去报告刘义真,刘义真和王修全副武装登上横门,观察局势的变化。不久,沈田子率领几十人赶来,宣称王镇恶谋反。王修不听他狡辩,逮捕了沈田子,历数他擅自杀害功臣的罪行,将他斩首,任命毛修之代替王镇恶为安西司马。
随后,傅弘之在池阳大破郝连璝,又在寡妇渡再次将他击败,斩杀很多俘虏,夏国军队这才退回去。
沈田子死的时候才三十六岁,原本应该以其攻灭后秦的功勋论功行赏,因为他杀了王镇恶就没有做了,不过刘裕声称沈田子是发了狂才杀人,也没有深究他的罪过,只是追赠王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
回到建康的刘裕接受了相国、宋公、九锡之命,此时的他离天子之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被刘裕留在洛阳的二公子刘义真年轻气盛,随意赏赐左右侍从,没有节制,长史王修常常限制规劝他。于是,刘义真的左右都很怨恨王修,在刘义真面前诬陷王修,说:“当初王镇恶打算叛变,所以才被沈田子杀了。王修杀死沈田子,他也是打算造反呀!”
刘义真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信以为真,派亲信杀死了王修。从王镇恶被杀开始,长安高层之间的杀戮导致人心离散,各自为政,无法统一。刘义真把驻防在外地的军队全部调入长安,关闭城门自守。
关中的各个郡县全都投降了夏国,郝连璝在夜间突袭长安,没有得逞,郝连勃勃进步占据了咸阳,长安城砍柴的路被切断。
刘裕听说这个情况后,急忙派蒯恩前往长安,征召刘义真回到江南,任命朱龄石都督关中诸军事,代替刘义真镇守长安。
刘裕对朱龄石说:“你到了那里,可以命令刘义真轻装急速前进,等出了潼关,才可以放慢脚步,如果关右确实难以驻守,你可以同刘义真一道回来。”
十一月的时候,朱龄石抵达了长安,传到了刘裕的旨意。刘义真听说可以回去,连忙放纵手下的将士在长安周围大肆掠夺后才准备返回江南,刘义真的车上,都装满了金银财宝、女子,然后两车并进,缓慢向东撤退。
夏国大将郝连璝率领三万人追击刘义真,傅弘之对刘义真说:“你父亲让你疾速前进,现在你带这么多辎重,一天走不出十里,敌人的骑兵马上就要追到,你可怎么办?应该放弃车辆,轻装前进,才有可能幸免。”
刘义真舍不得抢来的这些物资,不肯听从。不久,夏国的大军赶到,傅弘之、蒯恩在后面掩护,奋力拼战,连续几天都不能休息。终于,晋军在青泥大败,傅弘之、蒯恩都被王买德生擒,毛脩之和刘义真失去联系,也被夏国的军队擒获。
刘义真在队伍的最前面奔逃,正巧夜色降临,夏军没有继续追赶,他才幸免于难。刘义真的亲兵都被夏军冲散,幸亏碰到参军段宏,段宏把刘义真绑在自己的背上,两人乘一匹马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