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疲惫的一天随着霓虹灯的熄灭进入了寂静的夜晚。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泡一杯茶,点一支烟,书写颠三倒四不达意的混乱文字。我喜欢在寂静的深夜杂乱无章的书写。
炉火跳跃燃尽了它最后的一丝光亮,我的思绪定格在了纸上,忘记了它的存在。直到丝丝寒意爬上腿来,才发现炉火已奄奄一息。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思绪也开始变得有些凌乱,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随着寒意的来袭,我突然想起在老家时的土炕。
去年大概也是在这个时节,我多年的腰疼病再次复发,虽然室内的地暖温度很高,我也几次尝试着像躺在土炕上那样,用热来驱赶我的疼痛,然而却无济于事。以前在老家时,每当腰疼的时候我都喜欢躺在土炕上。炕成了我的良医,成了我这个时节里最深刻的记忆,更成了我浓郁的思乡情结,这种思乡情结会在每年的冬天涌聚心头,带我走进那熟悉而又温暖的回忆。
儿时的冬天比现在的冬天冷的要早,也冷的多。几场大雪过后大地便冻得干裂开缝,农田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一眼望去宁静而深远,只有几只麻雀在雪地里忽上忽下,飞来飞去。久久不肯融化的积雪堆落在院子里,此时的农民有了一年中最为清闲惬意的日子。在吃完早饭,喂过牲口,鸡鸭鹅狗后,女人们大都拿着针线活串门。那时候大部分人家还没有点 火炉子取暖的条件,谁家的炕热便成了一种荣耀。三五女人围坐在炕上,东家长西家短,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今年的收成,明年的年景,当然闲聊的话题更是少不了婆婆和男人,自然话语中会有些抱怨和欣喜。
我的记忆中,老家的土炕大部分都占据了一间房子的面积,小的也至少占据半间房子。长长的土炕连着用来做饭的灶台,玉米秸秆、棉花秸秆、玉米芯、树叶等等一切能燃烧柴草的都随着一日三餐的做饭填进了灶门。亢奋似的释放着热量,炕洞里就热了起来,炕洞一热炕上就有了温度。那些不喜欢串门的也围坐在炕上,一家老小拉着家常或嬉戏打闹,享受着天伦之乐。
炕烧的热不热不仅取决于柴火,最为关键的是炕盘的好坏。炕是由泥土掺杂着杂草制成的土坯砌成,根据所需炕面积的大小,在四周竖起土坯,再根据土坯的大小在里面竖起起支撑作用的土坯,按灶门和烟囱的走向留好烟道,再把土坯横放在起支撑作用的土坯上,最后在炕面上抹上泥,一番打磨压光后,土炕就盘好了。
盘炕也是一门技术活,同样的炕,有的人盘的不仅热的慢而且还会弄得满屋子有烟,有的人盘的炕不但热的快而且满炕各个角落都能热到。
农村冬天的夜晚寂静而漫长。在那个没有电视机没有网络的岁月里,农村人的生活十分简单。晚饭后,在给牲口添加过草料饮过水,把鸡鸭鹅狗赶进笼圈后,便早早的上炕了。那时候在任何一家农户,都会有一种情景,那就是在炕下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鞋子。我还记得有这样一个谜语“乎哩哩,乎哩哩,炕沿底下趴着滴”。
我小时候也是如此,夜晚的炕似乎成了那个年代孩子们的乐园。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母亲在油灯下缝补一家人的衣服,听母亲讲一些民间故事。母亲没上过学,故事讲的也没那么生动,但我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我的记忆里,每年的冬天母亲都会在炕上用她勤劳的双手为一家人缝补衣服,同时还要为一家人做明年一年要穿的鞋,所以那时候我经常在醒来时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
直到后来上学后,炕依然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晚上放学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迅速爬到炕上,把脚伸进被窝里,脚一热全身就都热了。暖和后趴在炕上写作业,那时候的孩子们大都和我一样我都喜欢趴在热炕上写作业,往往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炕想要持久的暖和与烧的柴火有直接的关系。树叶、麦秸、玉米秸秆等杂草虽然燃烧速度快,但保温时间却很短。所以冬天人们大都选择质地较硬的柴火用来烧炕,然而那个年代除了几亩棉花秸秆和玉米芯便再无其他质地硬的柴火了。柴草不够,总的想办法,每年的冬天父亲和邻居的叔叔大爷们一起下洼拾草。“下洼”直到长大后才知道泛指的是河口孤岛一带,而非我当时理解的地势很洼。
炕不仅是自家人休息睡觉的地方。我的记忆中以前家里来客人,父母都会把客人请到炕上,这不仅是因为屋里冷,更是对客人的一种尊重。使主客形如一家人和客人拉家常,“上炕”成了每家待客最热情的礼仪。
现在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村的很多人也不再睡炕了,慢慢地都快忘记了那些小时候在炕上的趣事了。我也只有在每次回家的时候才难得在母亲热乎乎的炕上睡上一晚。
炕成了大多数人的记忆,而对于一个穿着土裤在炕上长大的我来说,每次回家睡在母亲热乎乎的炕上都会有一种清香的炕土味道扑鼻而来,这种味道渗入我的毛孔,嵌入了我的记忆。
一席热炕,凝结着我浓郁的乡情,让我魂牵梦绕,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