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在未泡之初,深绿色,小小的一片,微卷着。它是被晒干了的,不能太用力碰,力稍一大,容易捏碎。碎了,成不了沫,薄薄的片,很轻,不过也不容易一吹就散,仿佛是有点骨气的。你要是想尝一尝也是可以的,舌尖触一下,满嘴的涩。
茶叶往往是一撮,扔在杯子里,起初是不会下落的,杯子里的水还冒着热气,茶叶就浮在水面上,下面渐渐湿了,上面也还是以前的干,颜色被水慢慢冲开了,消散了点绿,融在茶水里。它还是微卷的,只是又有点舒缓开了,看上去没以前那么难看。舒缓够了,也就下沉了。无声地下沉。沉得都有快有慢,有的坠在杯底,已经衬着杯上的玻璃了,有的还倔强地漂在水面上,半湿不湿,颜色,却已没那样深了,还有的在滚水里,沉浮不定。等到杯子里的水不再冒热气了,茶水也就全绿了,茶叶也都沉了。仍是无声的静。时间够了,呡一口,是苦的,不过不像未泡时的涩,再呡几口,齿间就留香了。
人们喜欢喝茶,喝的是茶,品的是人生。
那时你还是个小丫头,牙尖嘴利的,满身的稚嫩。爱哭爱笑最爱闹,不谙世事。家里人都不惹你,一碰就哭成什么样了,让人头疼。圆滚滚的身材,根本称不上漂亮。你好像没心事,喜怒哀乐都露在脸上,说你两声,还撅着嘴不理人,夸你几句,非上天不可。大家看着你,就跟看稀有动物一样的,爱逗弄你。
后来你就长大了,时光总在流动,当然你也在变了。起初你是不愿意变的,有人打你有人骂你,你总是不服输的,还像从前一样。倔强着。这当然是没用的,很多人来打骂你了,你动弹不得,你不说话了,也不还手了,默默承受。你的稚气脱掉了,那份火热也不见了。你融在冰冷的人群里,沉浮不定,终于也没有了温度。只是世人喜欢这样的你,你漂亮了,也懂人情世故了。走在人海里,与你擦肩而过的是和你一样的人,你活着你的人生,不哭不闹也不笑了。周围是一样的人,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心情,再也没人觉得你奇特了。
你是不是很像茶叶,还是说,茶叶演绎了你的人生。或许也不只是你。
我们都曾青涩过,也倔强过,总是不愿意服输,总是爱和这个世界对抗,我们不甘心一切,所以风风火火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骄傲地俯瞰世界,我们不一样。没人想对抗我们,在他们眼里那是幼稚,我们以为那是特别。
我们都会被磨去尖锐的棱角,低头咽下自己的不甘,重新微笑着面对世界。世界的残酷总是对着那些已经成熟了的人,这是个托辞。是世界的残酷让我们变的成熟。我们就如同茶叶一样,在沸水里渐渐失去了自己最初的颜色,装作舒展,装作沉浮,最后无声地停留在杯底,没有任何心情。
茶,淡淡地变色
人,慢慢地变心
等我们蜕变完毕,就沉进了沸水里,融在了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