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一家只有十几平米的云南过桥米线店里,走进来一位三四十岁模样的中年妇女。她烫着一头泡面卷儿,头发披散下来,戴着一副黑边儿眼镜儿,穿着紫色的冲锋上衣和水红色绒裤。
她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靠门的位子上,大喊了一句:“老板,有没有热水?”老板是一位三十岁上下,长相清秀的美女,彼时正在柜台里算账。见她进来,迎上去说,我们这里没有热水,只有纯净水。两个人说话的口气像是相熟的人。
妇女从硬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杯子来说,那怎么办,我刚刚买了一个杯子,需要烫一下。那是一个粗圆柱体的保温水杯,大概十几厘米高,普通的浅棕色。妇女一边拧开杯盖儿一边说,我这杯子买的100块呢。声音嘹亮而刺耳,整个小店里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头从饭碗里抬起来,朝她的方向望过去。店老板一家人也看向她,看样子像是老板的爸爸(中年男子)和奶奶(满头银发)。妇女觉得似乎引起了必要的注意,继续说道,我这买的可是紫砂的杯子,所以用之前必须得烫一下呀。老板很好心,说,那我去帮你烧点热水。妇女满意地笑了笑。
彼时食客们都对这个突来的声音失去了兴趣,店老板们也忙各自的去了。一会儿,妇女从兜里掏出来一串白花花的项链,凑在鼻子前闻了一下,说:“嗯!这项链果然就是有中草药成分,能治疗颈椎病呢,看来那个卖东西的没骗我。不信,你闻闻。”说着把项链递给了在旁边桌子玩儿手机的店老板。老板拿过去闻了一下,说的确是有香草的味道。又把链子递给了自己的奶奶闻,妇女自信地说,这条链子不是珍珠的,但是就是能治颈椎病。奶奶闻过之后,把链子重新递给了妇女,说你有颈椎(病)吗?戴了这个之后你就没有颈椎(病)了吗?妇女说,对啊,这杯子买的100块呢,送了这条项链,能治颈椎病。
不一会儿,妇女又对着自己的某一个物件开始发表感慨,说这把伞不是折叠的,不过我也不喜欢折叠伞。老板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放在妇女手边桌子上的长雨伞,今天天气很好,没有下雨,不需要打伞遮雨,现在也夕阳西下,不需要打伞遮阳。老板像是心灵神会到什么一样,笑着说,这把伞也是(买水杯)送的吗?妇女觉得又得到了发言的机会,赶紧喋喋不休,说,是啊,100块钱买个水杯,送了一条项链,还有这把伞,这伞不是折叠的,我也不喜欢折叠的。妇女在不断重复水杯价格当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继续说,我是在那个XX公园门口买的这个水杯,那门口可多人排队买,挤的水泄不通,你也赶紧去瞧瞧买一个吧。
老板莞尔一笑,说,我之前买过一个一百八的水杯。
中年妇女不搭腔了。
大概十分钟过后,中年妇女炫耀完了自己的百元水杯,也用热水涮完了自己的杯子。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菜单上只有米线,写着秀才米线8元,一荤两素;举人米线,18元,两荤两素……妇女犹豫了一下,说能不能给我来碗六块钱的。老板大概是没听到过提这种要求的,说,六块是怎么弄?妇女说,我也不太饿,一份吃不了,六块钱不就是大半份儿嘛,就够了。老板面露难色,但还是说好吧,就吩咐厨房去做了。
不一会儿,妇女就把那大半份儿米线吃了,连汤都没剩下。结账的时候,妇女翻遍了自己所有的兜儿,找出六块钱。对着老板面露难色的说,我身上只剩六块了,能不能给我留一块坐公车回家?下次来我把一块钱给你补上。
老板看着妇女哀求的眼神,爽快地说,没事儿,五块就五块吧,下次来也不用补了。
妇女赶紧把五块钱递给老板,像捡了大便宜似的,高兴地拿着自己的百元水杯,那条治疗颈椎病的珍珠项链,那把不能折叠的雨伞走出了店门。走向了自己停在门口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