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是种奇怪的生物,就跟恋爱受过挫折的小姑娘一样;
要么胆小内向,遇见生人逗弄只会“喵喵”怯怯回应两声,听到脚步声赶紧跑走;
要么冷艳高贵,霸气侧漏端坐某处,一脸冷酷地看着你,心里OS:
愚蠢的人类快点滚出我的领地。
总之呢,亲昵、傲娇、撒欢,这些词似乎都跟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猫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偏偏遇到过那么一只,会撒娇、会卖萌、会装可怜的小黄毛。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那么多寻常可见的中华田园猫,当中却没有一只是那只路过过我世界的小黄毛。
小黄毛是我搬到现在居住的小区后不久,见到的第一只流浪猫。
毕业实习到正式工作,当时公司里几乎每一位同事都爱猫成痴,养过猫或者养着猫的也占了百分之六七十。从大家的微博头像和内容分享,办公桌的起司猫摆件,平时拍的照片,乃至午饭时间聊的话题,基本上都摆脱不了猫。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很难不对小猫们产生热爱之心。
刚搬到新住处的前几天,便发现了小黄毛常常在我住的这幢楼附近徘徊转悠。那时候彼此都不熟悉,小黄毛转着转着就跑走了,我也没有耐着性子前去逗它玩。
和小黄毛的真正邂逅是一个午后,我正准备出门去玩,下楼看见它正侧躺在一辆私家车的车顶午睡,从脑袋到身子到尾巴,拉成一条直线,毛茸茸一条趴在车顶,黄白相间的绒毛,让人忍不住想去摸摸。
随手掏出相机准备给它拍张照,谁知道这懒洋洋日光浴的小家伙瞬间就转过身,开始凹造型,后腿贴地,前腿着地,如同一座小雕像蹲在车顶上,一脸呆萌地看着远方。
怕它胆小跑掉,赶紧伸手掏出小卡片机,调好镜头咔擦咔擦按着快门,然后心满意足出小区玩耍。
临近傍晚回来,发现它居然还在,不过换了一辆车,也从日光浴模式切换为撒娇模式。
小家伙一脸纯净地看着我,刚掏出相机,只见它抖了抖身上的毛,就地在车顶上打滚儿,翻过雪白的肚子,挠起小爪,小眼神看着镜头,满是天真妩媚。
这才对小黄毛真正注意起来,因为虽然是流浪猫,但是它的毛却干净得太多,肚子是一片雪白,背上黄色的区域也是干干净净,小萌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畏惧生人的流浪猫。
从此留意起来,基本上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在楼下碰见小黄毛,而它也只在我住的这一幢楼逗留。或许是因为它以前的主人就住在其中的某个单元吧,所以小黄毛在这里一直不愿离开,傻乎乎等待着它的主人回来找它。
每次碰见我,小黄毛总是会从这幢楼最外侧,一直跟着我跑啊跑,一起到达我住的单元门口。甚至熟悉之后,它还会抢先我几秒钟跑到门口等着我。
通常我都会不急着上楼,而是原地停下来,逗它一会儿。小黄毛就亲热地跑过来,一个劲儿围着我转圈圈,还时不时拿小脑袋蹭蹭,简直萌到不行。
见状我就顺势蹲下来,摸摸它的脊背,摸摸它的小脑袋。小家伙调皮得很,摸着摸着它就又开始围着我转圈圈,小脑袋蹭着蹭着,就伸出小舌头舔我垂到地上的单肩包。
那时候还没有养成给小黄毛带吃的习惯,刚好隔壁单元楼一楼有家人,总是时不时在靠近门的地上倒上猫粮,供小黄毛和另一只小黑裹腹。
小黑特别怕生,每次见到我走近,走会慌忙跑走,跟其他小流浪猫一样。
有一天晚上,小黄毛从楼的最外侧跟着我回来,我在旁边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准备往里走。小黄毛却突然追过来,比我还快冲到单元门的门禁那里,喵喵叫了好几声好心酸的样子。
其实,那时候的它,是在求收留吧?
只可惜,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好一只小猫?我刷了门禁钥匙,小黄毛差点就以为我要让它进来了,迟疑着想往门里走。我却赶紧闪进去,把门关上。从门上的玻璃窗看外面,发现小黄毛似乎神情有点愕然,好像没有想到我会关门一样,蹲在那里,喵喵地心酸召唤我。
有点不忍心,打开门,小黄毛却好像被“咯吱”的声音吓到了,连忙倒退几步。等发现出来的原来是我时,又停了下来,只是却是背过去蹲着,用背影对着我,喵了几声。
想过去哄哄它,可惜小黄毛还是很低落的样子,落寞地留下个背影给我,走掉了。
心里有点难过,想着小黄毛跟我这么亲近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收养它。那时候还在日记里写:
“小萌货,我跟你不熟啊,你看我都没喂过你吃滴,你守着这家人每天有猫粮吃多好,跟着我吃苦受累的,多苦逼…
你不知道相聚就是分离么。凡事何必要强求相守在一起?”
这件事后,本来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亲昵的小黄毛了,谁知道每次见到小黄毛,它还是一脸喜悦奔过来围着我转圈圈。
还是习惯逗小黄毛玩耍,不过每次依依不舍开门禁时,小黄毛都显得有些渴望和落寞。或许它一直想跟我一起回家吧,但这恰恰是我不能带给它的。
然后小黄毛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整整一个月似乎都没有见到它的踪影。我以为小黄毛是被其他人收养了,心里祈福它有好的伙伴。
但某个周末下午回家,却意外见到了小黄毛。它的毛发已经不像我第一次摸它时那么顺滑了,有些粗糙感,也不是那么雪白了。最糟糕的是,小黄毛的两只眼睛下面似乎还结着疤,不知道是不是被其他人给虐待,或者被其他流浪猫欺负了。
几天后,再次见到它,又变得活蹦乱跳像只没事猫一样。只是这时候的小黄毛,似乎没有以前那么亲人了,我喵喵地召唤它,它带着迟疑的语气回答我。我走近它时,它似乎还有点害怕。
心里更加难过,不知道小黄毛消失的这段时间受了什么委屈。如果当初有人能收养它,小黄毛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又一天晚上下班回来,碰见小黄毛,蹲下来逗它玩,却发现整个脊背就剩一根骨头了。心疼了下,恰好口渴买了营养快线,想着小黄毛会不会喝,就倒了一点点在瓶盖里,放在地上,小黄毛嗅了嗅,别过头,没反应。
我拿起瓶盖放在手心,将手掌递到小黄毛嘴边,小黄毛这才傲娇地转过头,舔了起来。
从此走上了给傲娇的小黄毛喂饭的不归路,晚上下班回来看到小黄毛,我总会蹭蹭蹭奔上楼,把家里的米饭和肉条装起来,跑下楼找小黄毛。
小家伙面对我的投食不是高冷,是傲娇到极点。如果我把食物跟之前那家放猫粮的人一样放在地上,小黄毛就只是嗅嗅,然后扭头。一定要我把吃的放在手心,喂到它嘴边,它才会勉强吃吃。
最夸张的就是,如果是喂的肉丝之类的,就算放手心也没用,得一根一根地喂,它才会慢慢嚼。看着小黄毛的样子,总觉得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能吃大块的食物。
后来每天会在包包里放上半截火腿肠,因为整条的火腿肠我经常打不开。希望能见到小黄毛的时候给它喂点吃的。
小黄毛很会撒娇,除了围着我转圈圈,小脑袋蹭人,还会趴在地上,拉长成一条线,伸懒腰,百无聊赖的小懒猫。
有时候你趁机摸摸它的小脑袋,顺着小脊背梳梳毛,它还会耍无赖卧倒在地上,伸出小爪子逗你。
当时曾想,或许等我人到中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养上小黄毛一样的中华田园猫,去听海的声音,看花开的样子,聊喜欢的书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还有其他各种。
可惜终究只是想想而已,那年年底冬天格外漫长,漫天的雪花加上挫折,打击到内伤不止。那个时候,小黄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消失。那时的朋友曾说,也许是冬天太冷了,小黄毛去寻觅更暖和的地方了,我也这样自我安慰。
一月下旬朋友来找我出去,等我下楼,他才告诉我刚才见到一只小土猫,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小黄毛。
二月春节回家过年,然后回来。
然后,到现在,再也没能重见小黄毛。
它是被其他人收养了呢,还是被流浪站的人带走了,还是已经冻死街角,我全然不知。那大半年时光,有很多难忘的记忆,也有很多不快乐的回忆,也有各种挫折和打击,还好,想到楼下和我相依的小黄毛,总觉得还有些许温暖。
不管如何,我们能彼此路过过对方的世界,总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吧。看到路上的小流浪猫或者朋友们的小猫,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小黄毛,那只那么温柔路过过我的世界的小黄毛,只愿它的世界也能温情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