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7日(日·周日)
“你有空吗?今天。”元元敲了我家的门,此时,我正在整理房间,买来的书(大部分是二手书)太多,书架已经快被压弯了,我需要弄来一个再大一点的书架。
“恩,时间的话,是有的,没有问题。”我一边思考一边回答。
“那,今天上午11点,有一个Hello Kitty主题的迷你马拉松,我要去参加,你要一起吗?免费的。”她略带迟疑地问到,最后加上的那句比较肯定。
“好啊,当然。”我说完就开始准备出门走的东西了。
于是20分钟后,我们在公寓大厅处集合,我提前到了2分钟,她一分不差地来了。这应该是我们到日本后,第一次两个人约上出去的吧,算是一个小小的约会了。
比赛的地方距离市中心有一个小时车程,我没有查阅路线,但说来也是奇怪,只要有她在身边我就丝毫不用担心,整个人忽然变得傻乎乎的。她说,刚好,我喜欢控制整个局面,我说,刚好,我喜欢交出主动权。
在电车上,我们彼此挨着彼此坐着,凑近了看,她的妆容不算精致,但她真的是天生丽质,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人里最漂亮的一个了,眉毛很浓密,看得出来是天生的,眼睛不大不小,有一点凹下去,带有一个小小的透明感卧蚕,嘴巴很有肉感,能让人联想到切成一瓣一瓣的橙子,鼻子也是很挺的,但元元她本人,似乎总是介意鼻子太大。
听她这么一说,仔细观察一下,真的还是蛮大的,特别是,她来日本这两个月,似乎瘦了好几圈,已经只剩下骨头了大概,脸也小了很多,这样一来,鼻子就显得更大了,像个男人。
我说:“你好漂亮。”
她说:“我知道的。”
我们都会心的笑笑。
沉默了大概1分钟以后,我口吻很平常地问:“你是gay吗?”
沉默依然持续着,但很显然,和刚才的不同,空气中有大量的热波在翻滚,有什么东西,在骚动。
“你怎么知道?“她的语气有些异样。
”喔,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总给我这样的感觉,其实,不回答也是不要紧的。“我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
“不会,我是的,不对,不应该叫gay,我是蕾丝。你怎么看出来的?”她忙解释到。
“我也不知道问什么,就是能感觉到,之前我们的学长也是同样的情况,我一直觉得他是gay,结果后来他出柜了,我才判断为有这种直觉也许不是什么坏的事情。”我松了一口气。
“你很厉害。真的,我以为我掩饰地很好。”她笑了笑。
“不是,大概是因为你太漂亮了,你们,gay?蕾丝?一般都长得很好看,又有才华。”我也笑了,带着些不好意思的歉意。
“谢谢你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我觉得你好温柔啊,人好好。”她的性格很爽朗。
“恩,我尽量不做坏事。”我又被她逗笑了。
“今天是我们来日本以后,第一次约会吧?”
“约会?哈哈哈,好吧,如果你要说是的话,那就是了。”我无奈地笑了。
“哈哈哈,放心,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你不是我的类型。”她盯着我的眼睛,放着光。
“恩,我猜想也大概不是的。说说你的她吧。”
她迟疑了大约30秒,“说说你来日本,对公司,对日本的感觉吧,你觉得累吗?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很显然,她不是很想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下去。
“恩,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好像是明白了:用一颗纯粹的心去对人做事,才会走得顺畅这句话的意义。中间苦楚留有自己体会,累了和大家喝一杯,一起祝愿未来是甘甜的。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也许,要真正了解日本人,和他们一起工作,一起喝酒,会很有帮助。他们,独具美感。”这些话也不知道怎么,就很顺畅地说出来了。
“独具美感,哈哈哈,你好诗意啊,每次回去的路上都看见你在看书,猜想你应该是这种性格的人。”
“怎么,爱看书吗?爱看书的人很多呢。”我笑了笑。
“不是,是,有诗人的气质。”她似乎为自己的这个回答感到满意。
“谢谢,不过,我喜欢的类型,就是有诗人气质的人,这样,我会因为你的话,更加喜欢自己的。”
“哈哈,你应该喜欢自己的,你很好。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之前在日本留学的感受,和现在就很不一样。”
“喔?怎么不一样?”
“留学的时候觉得所有的日本人都很温柔,很简单,工作之后发现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很温柔,往往很复杂。”
“恩,我同意的,虽然,我没有在日本留过学。”
“但是,也是能体会到我们这样选择的意义吧。”她似乎是在问我,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任何选择都有特定的意义,无意义本身也是一种意义。”我双眼失神一样地说。
“小哲学家啊,哈哈哈。对了,今天有点突然啊,叫上你一起去跑步。”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可以做,而且,迷你马拉松,应该还可以,多少米啊具体来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没有跟你解释。这个mini马拉松,5Km的,Okay吗?”她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珠子说,像是在找寻答案。
“应该没有问题,而且,就算有问题,应该也没有问题。”
“好吧,你这个小哲学家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没问题就好。我们跑完后去美美地吃一顿吧。”
“好啊!”一提到吃的,我的眼神就闪着光了。
跑步前,才发现,那天似乎有一位曾经在一线流行乐坛呆过,后来结婚后退入二线的日本歌手,因为喜欢Hello Kitty,也来参加马拉松跑步,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人太多(或者说粉丝太多),无法靠近。
“脸好小啊,真的是巴掌大啊。”一旁的元元语气里透露出充充满满的羡慕。
“你的脸也很小啊。”其实我心里觉得元元这样很爱美的女孩,从性格上来说,就很真实,很可爱。
“我的脸比你小,但有她两个那么大。”是的,她的性格很直爽,我很敏感,但奇怪的是,我丝毫不担心会不会因为她的话受到伤害。
“哈哈,是的是的。”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漂亮,脸很小,所以丝毫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但我真的觉得她的脸很小,很好看。
终于要开跑了,那位明星从枪声响起时,跑在最前线,粉丝们紧紧追随在后面,一度导致我们后面的人无法前行,像是遇上了“马拉松堵车现场”,终于,一群真正热爱马拉松运动的人冲出了粉丝们的包围,我们才得以前行而不是在原地消耗体力。在学校里跑个800m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跑到了3000m左右,一半路程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不好了。想要呕吐,喉咙里又能闻到血腥味。看了眼元元,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落下了好多,怕她坚持不下去,也害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我一边降低速度,一边等她,好久之后,我们重又开始一前一后,以我们的步伐和速度慢慢地跑完了全程。途中我们一直重复着和对方说的话是:“加油,不要放弃。”
一切就这样在痛苦和汗水中结束了,结束之后,我们沉默了好久。活动举办方给我们每人发放了纪念品:一个Hello Kitty的奖牌(镶着金色),一件Hello Kitty的T恤衫。等到身上的汗水自然蒸发掉了,我们两个拍了合照,不在乎脸大照相丑的人举起手机拍,喜欢脸小照相一定要追求完美的人躲在后面,这样的关系很和谐。
喝了很多水,想要上厕所,从厕所出来以后,才发现已经很饿了。但这天我没有感到胃有任何不舒服。于是我们原本可以坐车回去,但后来我们决定先试试走一段,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有特色的店。对此,我当然表示同意。
果然,我们看到了一家房子外围长满了藤蔓和野花,年代久远的感觉,门口用木牌子写着:今日本店仅于13点~14点营业,现在准备中。我们看了下手表,才发现时间刚刚好,还有5分钟。于是我们就在门外围的石凳上坐下,和周围的藤蔓,各种老式摆件搭配开始疯狂自拍。后来,我们都纷纷用自拍中比较满意的照片当过一段时间的微信头像。
进了店以后,里面的服务员都很温柔,一切都尽然有序,不慌不忙显得很有条理,但大概没有频繁的“欢迎光临”声,店内很安静,我非常喜欢。我点了手打荞麦面,元元点了天妇罗套餐。在等待饭菜上来的时候,我们要了一份很大的炸薯条。很快,薯条就上来了,吃下第一口,就觉得身心被春雨滋润了一般,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们一边说着:“太好吃了!”一边狼吞虎咽,薯条的量很足,但没一会儿,就被我们吃尽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糯的薯条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大盘的薯条了。”
“切得很粗,但是炸的很嫩,松软,土豆质量很好。”
“总之,很好吃!”
我们忽然意识到,我们两个都是为了成为幸福的人,很努力很努力地奔跑,但又很容易满足,很容易感到幸福的人。
后来饭菜都上来了,因为是手工的,店家的料理手法也很好,我们觉得一人1500日元的价格能够吃到那么好吃的饭食,实在是奇迹。
吃饱了,有点犯困了,我们又懒得挪开步子。这才看看四周,发现这家店很不一般,墙上挂的,都是近乎30年前的广告海报,上面的女子留有纯黑的头发,带有一点卷,眉毛,眼珠子都是纯黑的,皮肤是奶一样的白,整个海报微微泛着岁月的黄色。
“那个年代的女人,实在是太美了!”我不禁感叹到。
“是啊,丰满的感觉但是很漂亮。你看你身后,好多瓷娃娃,好可爱。”
于是我转过身去看,的确,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瓷娃娃,像是拼尽了全力般地笑,真的好可爱。
很想买一个回去,但是估计是有一定年头的古董了,我们就没有向店家询问。
离开的时候,我还回过头去给这家店拜了拜,内心充满了感谢,觉得一切都变得无比美好,生命充满了活力。
“很奇妙啊,那样古色古香的店里竟然有那么好吃的炸薯条,而且那么大盘,店家一定是个不一般的人。”
“是啊,我也这样想。下次我们再去吧。”
“当然,好啊!”
坐电车回家的路上,因为有点疲倦,我们耷拉着身子依靠在座位上,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但是直到三年过去了,我们却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店,尽管在我们的记忆中,是那样的美好,和充满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