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于口味,有一种天生的固执感,且一旦在脑海中,形成为固有的意识形态,就会很难转变。味觉其实没有太多遗传基因上的诱发机制,虽然口味和从小的饮食习惯有关,甚至会带上很浓厚的地域特质,但是在饮食上的偏好,有其特有的随机性。当然这种论断,我很难用数据来令人信服,我也没有用严谨的学术精神来探究这个问题,所以我的这个论断也许偏颇,也或许武断,大家也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于我个人而言,我喜欢北方的面食,也喜欢南方的边炉文化,我乐于尝试各种各样的地方美食,虽然我内心很抗拒川菜中的红油菜系,但这并不阻碍我喜欢那一口辣在心头口难开的酸爽感觉。我曾一度热爱路边摊文化,我觉得那是一种特别江湖气概的绿林文化,天南海北这么一坐,勾肩搭背这么一聊,人生就在朗朗夜空下,有了生活中倔强不息的味道,人和人的关系,特别的近,没有着装的束缚,没有矜持的必要,那一种洒脱的清凉,在身上,也在心里。只是苦于我极弱且敏感的肠胃,在每每大快朵颐之后,马上就会有瞬间翻江倒海的趋势,麻烦的是个人解脱的场所,一般路途遥远,且在几条街以外,所以几番痛苦抉择以后,就只能割爱,放弃了这种随性的采风方式。
故事的开始依旧在这种随性的东拼西凑中,慢慢进入主题。回到小时候的我,我特别不喜欢的一样食物是萝卜。虽然这种被号称是白玉人参的东西,与我而言,不过是一种令我特别不待见的,微苦且带涩的平常蔬菜。对于青菜萝卜各有所好的我而言,青菜才勉强是我的菜,但是萝卜就绝对绝对不是我的心头肉。那会儿的我,特别不喜欢民间的一句俗语,什么“青菜萝卜营养好”,所以每次我嫌弃饭桌上萝卜的时候,母亲就会用这样的话教育我。因为我当时的感觉,就明明是家境贫寒,所以萝卜才会变成寻常家燕,老往我家里的菜篮子里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直接生吞活咽,决不让一丝丝的萝卜味道,触及我的味蕾。那种痛苦的感觉,又几人能知呢?反正我对于萝卜是深恶痛绝的,我不爱,就是不爱,再如何威胁我,也只是强扭的瓜,无法香甜。
小时候的那个年代,家里吃肉的机会不是很多,也最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能让我一饱眼福,满足我对于满口流油的向往。那一口的满足感,就是最最幸福的画面。就像如今某平台常能听到俚语,什么“人生达到了巅峰”的感觉。那个时候肉肉不是一般的肉肉,那肉肉不是凡间的肉肉,那肉肉绝对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痛哭流涕,那种感觉在多年以后的我,哪怕是顿顿有肉,就再也没有涌现过。丰足的生活,是一种幸福的掠夺者,她骗走了我的单纯,同时也取走了我对于肉肉的欲望。
我母亲为了消除我爱挑食的毛病,可谓是处心积虑。一会儿炖萝卜,一会儿炒萝卜,反正就是那个不信邪的劲儿,让我欲哭无泪。那可是我疯狂长身子的时候啊,不过也难怪,我小时候白,白的像个萝卜,都说我长得像个女生,白,白的花里胡哨的,白的无与伦比的美。所以长大后,我疯狂地想晒黑自己,结果黑成一堆肉碳,再怀念段葱白的小胳膊小腿时,已经回不去了。
好好好,回到萝卜的话题,对,萝卜,这个如今在我记忆里,魂牵梦绕的食物,当时真得让我哭出了翔。煎炒烹炸的伎俩,我都能忍,但是母亲见效果并不是很明显之后,使出了杀手锏,排骨炖萝卜。
排骨你知道吗?肉都很难得一见过去,那个要靠粮票才有肉的年代,排骨那就是天上飞的,海里游的珍惜物种。那是我不敢奢望的东西,如今居然就这样大剌剌的被母亲,当成了萝卜的配菜。我终于忍无可忍了,那一顿饭菜,我释放出了这么多年的积怨,我觉得自己太委屈了,委屈的像个小孩,虽然那个时候我也不能算是小孩了,但是我依然哭得撒丫子的泪眼汹涌。就差哭天抢地的在地上滚了,而且当时自己同年龄的小姐姐也在桌旁,她亲眼目睹了我不要脸的赖皮模样,令她大跌眼镜。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愿意交往男生,我想我必定也是在她心里种下了不小的阴影。
长大后的几次聚会中,她还是会大大方方的揶揄我几句,不过那个时候,我为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基本就是她在,我绝对不在,尴尬至极。即使我内心还是想见见这位长得越发水灵的小姐姐,但是相比于我的窘境,我还是忍住,毕竟太埋汰人了。
好吧,我承认我又扯远了。回到那一顿晚饭,我是食之无味,心如死灰的状态。无论母亲如何宽慰我,还是父亲严厉的眼神,当然还有小姐姐身体力行告诉我,萝卜已经吸足了满满的肉香,那每一块萝卜,都像是排骨的鬼话。我想我都有了轻生的念头。你能想象吗,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能够吃一顿排骨,当你看到它居然于萝卜为伍,我内心有多么的气愤吗?这算什么,给我了一颗糖,然后又重重地对我当头一棒,这还不如直接把我敲晕得了,省得我看得心烦意乱的,眼不见为净。
那一顿饭,当然是乘兴而至,败兴而归。好好得家庭晚宴,因为我的一场闹剧,大家都吃得兴致全无。我也伤心了好久,但也记不得有多久,一两周的置气肯定是有的。
美好的光阴已经回不去了,就像这肉肉的绝美味道,我再也没有品出当初的滋味,我怀念那个时候的我,当然也怀念家人。那是一口世间最美的味道,萦绕在心田,久久让我难以释怀。
如今的我爱萝卜如命,就像一个瘾君子,或是酒蒙子,我会隔三岔五的炖上一锅排骨萝卜汤,那一口淡淡的苦味,成为我思家的情结。甚至我也会一连两三天顿顿都是萝卜汤,我看着孩子眼中的无奈,我说起了我的故事,说起了小姐姐的故事,说起了奶奶为了对付我,智取生辰纲的故事,孩子一脸的懵圈,也更让我明白当年母亲对我的谆谆教诲,“萝卜对你好,多吃没有病!”。
“妈妈,谢谢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