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上,当朝阳在东方刚刚升起时,秋风吹在身上有丝丝的凉意。一向爱晨跑的我走在去公园的路上,心情无比的惬意。
当我走到高科路上时,一个面对垃圾桶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他提着一个袋子,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穿的有点脏。上海捡垃圾的人很多,所以看到也不足为怪。怪就怪在一般捡垃圾的人都是老人,而这个身影我特意看了一眼是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的男孩,看上去精神很正常。也许是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回头看我一眼脸立马红了,提着袋子匆匆离开。
也许是自己也有孩子,也许是怜悯之心,我笑笑安慰他说:“捡垃圾不丢人,靠自己劳动吃饭的人都不丢人”。没想到男孩迅速回过头,眼泪哗的就流下来了,泪水打湿了他那有点脏污的幼稚的脸,也许他看惯了别人冷漠鄙视的眼神,一句安慰的话让他感动的哭了。我问他多大了,他像委屈的孩子哽咽着说他快二十岁了,我问他这个年龄为啥不找个合适的工作,他忧郁了一下,低着头不说话了。我看他不讲话,我给男孩说了声再见就去公园跑步了。
当我跑第一圈转回来时,我看到了男孩,看的出他特意洗过了脸,头发虽然还乱也不像我刚看见时像鸡窝了,一个挺清秀有着青春痘的大男孩。我和他并肩走在公园的路上,我问他是不是遇到困难了,他说没有,就是捡废品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温柔说过话。我心里有很多疑问,为什么这么年轻捡废品?他住在哪里?他有什么故事?因为刚开始不熟悉,我也没问。
第二天下着小雨,我习惯性的打着伞去公园转转,这是我几年的习惯。走到公园路口,我又看到他,没有撑伞,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头发还有那张清秀的脸,看的出他在特意等我。我猜测他肯定是遇到困难了,我们就这样慢慢的走,他低着头也不说话,我问他穿着湿衣服冷吗?他摇头。我问他需要我帮什么忙吗?他这才用几乎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他身份证丢了,他想找一份工作。
我也不敢当时打包票说能帮他找份工作,我让他第三天在公园路口等我,我回去看能不能通过关系让他先去上班,毕竟他没有身份证,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会相信他,就感觉他是真遇到困难了。第三天时,我带了我们店里一些同事穿的衣服让他换上,我带他去理发店理了头发,又去我们酒店的洗澡间让他洗洗,一个帅帅的略带忧郁大男孩站在我面前。
我们酒店没有身份证是不能入职的,我通过一个客人朋友把他介绍到她公司做保安,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叫李军,湖北孝感人。李军很卖力,很快赢得了其他同事的认可。过了几天我去看他时,顺便带点我们同事的衣服给他。原本有点营养不良的脸看上去红润了也阳光了。其实之前我是有所担心有顾虑的,毕竟我不知道他的底细,也许是…?也算我没看错人吧。
那天中午,我带他出去吃饭。也许是他完全相信了我,这才流着泪给我讲了他的经历。之前他在张江高科一家公司上班,一个月也有四五千元。由于家里不是特富裕,有个生病的母亲。一开始也会打点钱给家里,然而这样的平常在羡慕别人买苹果手机有了变故。
网络APP贷款软件很多,也就是一次好奇一次手贱从网上贷了几千块钱。本打算发工资刚好还上,谁知天不遂人愿,发工资晚了,什么违约金利息到发工资了也还不起了,又从另外平台借,又是透支花呗透支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越欠越多,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载了多少APP,贷了多少款。
平台也不是吃素的,借款时要提供你的身份证信息还有你全部的通讯录。到一定期限看他还不上了,就先打他父母的电话,父母一听吓坏了,赶紧把家里存的几万块钱帮他还了,但只是杯水车薪。父母做梦也没想到自家孩子欠了这么多债都干吗了。自家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欠这么多钱。没钱还了,李军父母朋友还有他自己电话不停被骚扰。母亲气的病更严重了,父亲气的把手机摔了,发誓要跟李军断绝父子关系。
就这样,厂里把李军解雇了,亲戚朋友同事知道他这样都不肯帮他,而他自己又没钱。在流浪时又把身份证丢了,在肚子饿的咕咕响,口袋里没有一分钱,手机一直被平台的人不停的骚扰威胁,基本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有电话铃声响,不是威胁路上小心点,就是再不还钱怎么怎么样,你将付出什么代价,就是夜里也会不停骚扰。一个正常人这样被骚扰,真有可能被逼疯。
所以我理解网上很多年轻人因为网贷自杀的跳楼的,据说女孩还被拉去做小姐还贷款。为什么网贷让那么多家庭那么多孩子受害,法律也出台禁止。但网贷还是遍地开花?这是个沉重的社会问题。翻来手机到处都有诱人的广告,什么只要身份证就能贷到三万五万。提前消费,不要利息之类的广告。年轻人受不了诱惑,别伸手,伸手就会被套牢,严重的可能的一生都搭进去。李军把手机卡丢了,在这个没钱没手机寸步难行的年代,李军为成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大到晚上没地住就找没有竣工的工地住,饿了有时会捡别人吃剩的饭去吃,一个爸妈眼中的娇子沦落成捡垃圾的。李军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还一边在自责自己为啥那么虚荣?为啥手贱去网贷?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错误无可挽回,再讲道理也无用,生活给他的教训已经让他改过自新了吧。
我给老板讲了一下让先给李军预支点工资,我来担保。我又买了一个手机卡给他,这个年代,年轻人没有手机怎么活?我无法想象。当李军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也许生活的艰难让他懂得了珍惜,他说他要还一部分信用卡,再给他家里打点钱。他说他不知道他妈妈怎么样了?他不敢给爸爸打电话。也没脸给爸爸打电话。当我鼓励李军打通叔叔电话时,李军叔叔激动的把电话给住在隔壁的哥哥。当听到李军的声音时,爸爸妈妈在那头哭成一团,他们以为孩子出事了,这么多天联系不上,爸爸妈妈为以前说的气话正后悔哪。是呀,哪个父母不爱孩子?哪个父母不疼孩子?
当李军给我打电话说他父母从老家过来看李军,执意要我过去说要谢谢我。当我看到他父母衣着朴素,一脸的风尘和沧桑,我知道他们生活的不容易,也知道李军给他们的生活造成的灾难性打击有多大。李军父母大包小包带的自家特产,有花生,有自家树上结的柿子,还有他们舍不得吃的腊鸡腊鱼。一再说着感谢的话,说我救了他们的儿子。李军噗通给他的父母跪下哭着请求父母原谅。其实父母过来,就已经原谅了他。
李军为成长付出的代价足以让他以后为人处事会谨慎,经过这次灾难性的洗礼和磨练,我相信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一个起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