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四十九次走在这条小吃街上。为了能够养成吃肉的习惯,她付出了太多。在此之前,她从来不去油烟泛滥小吃密集的路段,就算有事要路过她也宁可选择绕行。她对此的解释是闻了干呕。
在呕吐了四十九次之后,她迈向吃肉的步伐终于要成功了——这次没有呕吐。她庆幸无比,想象着从此可以告别每天的素食主义。
她四年来一直在一家培训公司工作,办公室里冬暖夏凉,整日的伏案工作让她不思饮食。一天繁忙的工作结束,也仅仅是几片面包加一杯麦片,有时吃些水果冲杯牛奶。单身公寓里厨房还算完备,但从来没有正经用过。只是偶尔回家跟父母在一起才吃一顿传统概念里的饭。每次回家,父母都手足无措,看着消瘦的女儿,却也无可奈何,往往做了一桌子菜也不见她动几下筷。她回家越来越少,是不愿让父母难过。
她走在这条小吃街上第四十九次之后,一个大肉串终于完整的吃了下去。刚吃完竟然有一种恐慌的感觉,因为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虽然经过了四十九次的实验也没能减少她心里的惶恐。她怕又吐出来。
曾经有过几次和同事外出吃饭,因为饭菜油腻而在同事面前出丑,就再不曾外出吃饭了。
然而这一次竟没有吐,对于她来说难以接受。潜意识还停留在吃了肉就会吐出来的思维里面。她不能不庆幸。
想到之前种种难挨,心里突然之间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为了查究食欲不振的原因,去过医院不知多少次。每每都是各种检查一番之后医生看着检查报告思索良久自言自语说:这是什么原因呢?连医生都没办法了,她又能怎样?又不知去找过几多“祖传中医”带回来大包小包的草药丸药,仍是于事无补。
下了去小吃街吃肉的决定是因为两个月前的照镜子。那天周末,她一个人呆在公寓,一天就吃了半个苹果一个香蕉几颗葡萄,加一杯南方黑芝麻糊。似乎她只喜欢这些带着植物味道的东西。而长期的植物吃法也让她的皮肤有了类似于植物的质感,变得粗糙黑暗了。她站在镜子前仔细审视着自己的脸,发现少女时代的红润和水份早已不在,如今的脸上色泽晦暗,让她不忍直视,而自己才二十六岁。终于在镜子前走开。坐回沙发的一瞬间,脑子里便有了这个在常人看来难以理解的想法——学会吃肉。
人是杂食动物,在历经几百万年的进化历程之后,人类拥有了博大的吃文化。甚至有一部分人“无所不吃”。她与大众形成了强烈对比。
所以她的这个决定绝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而她要为这个决定去忍受痛苦了。
她想到这种种不堪,忽然一种心酸涌上心头。她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每次回家父母的眼神里总是有着太多的潜台词,她完全能读懂。她决定回家看看,回家吃父母做的一桌子菜,吃得饱饱的,看着父母笑。
她想的太远了。当一个人从她身旁跑过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站立很久了。也许自己像是在这里站着入定了一般。嘴里喃喃道:不就是吃了一块肉吗,也只是一块啊……
她知道她还不到回家的时候。刚才的高兴已烟消云散,好像初开的昙花转瞬便凋谢了。
她悻悻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一阵风掠过,吹起了她稍显干燥的纤细长发。风吹过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公司老总。
“喂……”
“……”
“好的,我现在就去……”
她挂掉电话,一脸茫然,想到手边几个重要的培训计划案还未敲定,皱了皱眉头转身向公司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个周末的晚上又要在无尽的加班中度过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