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柴趣事
我常常想起小时候拾柴禾的事儿……
那时候,农家人孩子多、饭量也大。地瓜面子煎饼成为家家户户的主食。一年下来仅烙煎饼的柴草就是各家的头等大事。而大人们地里的农活多,舍不得把精力放在拾柴草上。自然地,孩子们成为拾柴草的主力大军。
我家姐弟几个和大叔家的孩子在拾柴草时常常结伴而行。大哥和铁蛋儿成为我们这支拾柴队伍的头儿。每次拾柴路线由他俩决定。有时到了山脚下,他俩常常为了要去的地点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只好用包袱、剪子、锤的方法决定。那个时候,山上往往是人多柴少,在人们的反复“扫荡”下,山上已没有多少柴草可拾。每次去的地点关系到收获的多寡。
山路崎岖陡峭,有的地方仅容一人通过。我们这支队伍一字儿排开。大一点儿的孩子都用镰把背着个大花篓,小一点儿的孩子手臂上挎着个小巧的提篮子。一个挨一个,头里的伙伴儿到了山半腰,而最后的还在山脚下。看上去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走在头里的是大哥,尾随其后的铁蛋儿也不甘落后。但他俩却顽劣异常,常常搞些恶作剧。
“我放的这个小石头,你们可别看啊!”大哥边大声喊边把那块小石块放在了山路中央。
铁蛋儿也朝着我们打着谁也看不懂的手势,还挤眼弄鼻地做着鬼脸,好像有天大的秘密。
他俩越这样,后边的我们越是急不可耐,都想一睹为快。可当识字不多的三哥揭开石块一看,上面却歪歪扭扭地写着:老三是个大胖子。三哥气地大哭起来。
“回家我非告诉娘不可!”三哥边把石头扔地远远的,边愤怒地说。
可他俩却毫不悔改地说:“谁让你看的?我们又放了一块,看谁敢看!”我们都不敢再看,怕重蹈三哥的覆辙。但金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当他翻开石头时还是气得瞪大了眼睛。原来上面画了一个小乌龟,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就这样,喘着粗气,留下一路的笑闹声,好容易爬到了山顶。大家席地而坐,谁也不急着拾柴禾,倒是那漫山遍野的红灯笼似的烘柿早把我们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于是,不用多想,会爬树的孩子早已哧溜哧溜地窜上了挂满“灯笼”的柿子树,坐在树杈上,来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摘下烘柿(发红的柿子)就往嘴里送。看的树下的我们口水直流!等他们吃过了瘾,折个树枝当钩子,把一个个烘柿用树钩吊着,递给树下眼巴巴的我们。有时为了弥补不会上树的损失,我们就赶紧到满身是刺的酸枣树前摘酸枣。这个季节,酸枣也基本成熟了,红红绿绿的很招人稀罕。捡一个红红的放在嘴里,又酸又甜,味道美极了。不用一会儿功夫,我们的口袋里已经装不下了。
除了这些,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儿吸引着我们。那草丛里蹦来跳去的蚂蚱,有肥大有力的“蹬倒山”、肉滚滚的“小蹦豆”,都是我们最喜欢的了,遇到干干瘦瘦的“沙蚂干”,我们也不放过。这些“战利品”拿回家,就有味道鲜美的蚂蚱丸子等着我们,别提多高兴了!
这一切是那么得让人身心舒畅!但也往往耽搁了太多拾柴禾的时间,柴草没拾到多少,可收工的时间就要到了。大哥和铁蛋儿才感到了着急。看着光秃秃的山野,几乎没多少青草可拾,只好带领这支参差不齐的拾柴大军,从这个山坳转到那个山坳。这时候,他们又想出了个妙计:把篓子底上放上几把青草后,找几个干树枝撑在花篓中间,上面再放上青草,远远望去,好像收获颇丰。回家时趁着母亲不注意,赶紧倒下。但好景不长,不久就被聪明的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
但二姐拾柴禾的本领令人折服。她很少跟着大哥他们东窜西跑,只要选准了一个地方,不用多大功夫,就满载而归。现在想来,拾柴禾也需要扎实卖力,眼高手低,会连拾柴禾这样最简单的事情也干不好。
有时为了和二姐一决高下,大哥和铁蛋儿想出了新招:那就是铤而走险,到邻村的王家庄的护林场里去偷青草。两村的山坡以一条小路为界。还有一个看护青草的人在山下转悠。我们望着风,只要看山老伯走到山脚下,离我们的距离远了,大哥一声令下,大家手舞镰刀,三下五除二就把篓子塞得满满的,但个个吓得心里砰砰直跳。等我们急匆匆地走过界限,心里才踏实了。这时,即使被看山老伯看见,我们也不怕了。因为他从山脚下跑上来需要不少的功夫。当然被他发现时,也免不了被他大骂“偷青草的兔崽子”。
为了发泄挨骂的不爽,我们站在山顶上,大声喊着我们早已背熟的自编的顺口溜儿:
“王家庄,真是惨!地瓜秧子当菜园。”
“王家庄,不嫌脏!洗脚水下面汤,不喝不喝强灌上。”
喊完就大笑起来,看山老伯在下面骂什么我们根本听不清,也懒得去理会。这个时候,可是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大好时机:有的叉着腰,有的跺着脚,有的背着手,还有的做着各种即兴发挥的动作,但大家嘴里的唱词却是高度的一致和整齐。有时喊累了,就轮流上阵,这时虽然喊得口干舌燥,但大伙心里无不惬意至极!只是不久,大家都觉得口渴难耐,就一个个轮着趴在山顶上那一眼从未干涸的泉水边,张开大口喝个痛快。
当然,也有倒霉的时候。有时我们只顾发疯大叫,一不留神,发现看山老伯竟悄悄地摸上岗来。这下糟了,我们谁也顾不上谁,背起篓子就往我村的山下跑。这样一来,大一点的孩子好说,他们跑得贼快,就坏了我们几个年龄小的,紧跑猛追地跟在后面,有时一不小心摔倒了,也不敢哭,爬起来疾步飞奔在那陡峭的山路上。真是又惊又怕又刺激。等看山老伯追到我村的山顶上时,我们早一溜烟地跑回了山脚下的家附近,心里美极了。但这些情节回家绝对不敢告诉母亲,否则,少不了一顿责骂。
多年以后的今天,山上俯拾皆是的柴草已无人问津,它几乎退出了农家人的生活。遍地的青草湮没了条条山路,但那拾柴趣事却珍藏在记忆的长河里,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