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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晚饭是姜南亲自下的厨。下午没课，从学校回家路上路过超市，进去在生鲜区转了一圈，姜南有些沮丧，新鲜的，品相好的都已经被挑选完了。姜南皱了皱眉，伸手抚了下白色衬衫衣领，转身去了海产区，这里有基围虾，活蹦乱跳的，看着就新鲜。称了一斤，又切了一小块三文鱼。晚饭怎么做怎么吃，是路上就已经想好了的。白灼基围虾加芥末三文鱼，最近在减肥控制饮食，不能吃太重口味的，而且韩晓这几日出差，也不回家吃。
小区门口停好车，姜南惯常在车里待了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好像就在车里坐五分钟就能拥有完完全全的自己。这种感觉好像读书时候才能拥有，如今自己在龙番市实验小学当老师，多了几分身不由己。
推开门，屋里出奇安静。没有韩晓穿着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声音和音乐播放器带来的流行音乐。这个播放器是韩晓买回家的，她刷视频看见博主家的音乐播放器，大大的平板上面流转着歌词，声音从播放器后面传来，是舒缓的，每日她到家就会开起来。听了什么其实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氛围感，韩晓很喜欢。这个播放器很贵，姜南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毕竟韩晓喜欢的东西通常都要得到，包括他。
韩晓是姜南读书时候认识的学妹。当时姜南在龙番市很有名气，一来是长得还行，二来是打扮潮流。很多男生都效仿姜南的穿着，通常他买的款都会卖爆。想到这里姜南不禁有些失笑，要是现在自己高低是个带货颜值主播。韩晓是热情的，她对姜南一见钟情。但是喜欢姜南的人太多了，她毫不起眼。姜南自己也没有搞明白当初是怎么被她攻陷的。
将思绪抛开，姜南认真开始做晚饭。将基围虾洗干净均匀摆放在盘子里，放两片生姜，淋上少许料酒，上锅蒸十分钟，出锅时再淋上蒸鱼豉油。香气扑鼻而来，给这个安静的房间带来许多人间烟火气息。姜南认真地把三文鱼切成片，然后调制一个蘸料，芥末的辛辣会让人在那一瞬间忘记一切，这让姜南很是沉迷。
一餐晚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姜南在书房备课，看着自己写的教案，姜南有些恍惚。
选择当老师的时候，姜南其实只看中了寒暑假，觉得当老师多好，假期多，自由。当时家里人都让他考公务员，包括韩晓，可是姜南觉得老师也是铁饭碗，那也是第一次和韩晓意见出现分歧。
“你为什么不回家考公务员？”韩晓瞪着自己大大的圆眼睛，看起来有些呆萌。
姜南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说：“当老师有寒暑假啊，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到处去旅行。”
“可是，可是。”韩晓可是了两声，却没有再说出什么，只是变得沉默许多。
当老师收入低，除了寒暑假其他时间都不自由，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备课，每天面对一群孩子，脾气也变得不好。
这些姜南和韩晓都知道。毕业的时候，他们的爱情好像不再是爱情，变得世俗了许多。
比如就业，比如买房，比如婚姻。
一件件慢慢提上日程，每个人都变得恐慌。
龙番市其实不算大，姜南买的这个房子正好位于市中心，站在窗边可以看见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街道两边的商铺都亮着五彩灯光。姜南读书的时候最喜欢在里街的网吧打游戏，也喜欢在主街的商铺挑选搭配服装。这里似乎承载着他所有的记忆，包括韩晓。
韩晓第一次撞入姜南怀里就是在主街。当时姜南正在帮同学挑衣服，韩晓不知道是被推还是故意的就这样撞了过来，韩晓的尖叫和同学起哄声让姜南有些手足无措。然后在同学的挤眉弄眼故意撮合下，姜南送了韩晓回家。
她是故意的！姜南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这样认为，并且深信不疑。
姜南伸手揉了揉眼睛，长时间戴着眼镜，令他有些酸涩。
整夜，韩晓的电话没有打来，姜南也没有主动联系她。
他们习以为常。
02
姜南上课的时候喜欢跟同学们分享自己的阅读，一些课外的知识，同学们都很感兴趣。站在讲台上的姜南多了几分人气，他变得自信而且充满活力。
“姜哥，晚上出去喝两杯啊。”发小雷子打来电话，“嫂子又不在家。”
“你怎么知道你嫂子不在家？”姜南疑惑。
“哎哟，姜哥，你都不看嫂子朋友圈的吗？她不是出差了吗？”
姜南想起来，自己很少翻看朋友圈，想着一会儿看看，就随口答应了晚上的酒局。
姜南打开微信，找到韩晓，聊天框里还是韩晓出差前发的信息。姜南有心想要说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停顿了下又去查看韩晓的朋友圈，却发现显示一条横线，他知道这是屏蔽他的表现。什么时候韩晓的朋友圈屏蔽了他？
姜南感觉嗓子有些痒，声音变得浑浊，他低笑了一声。打开韩晓的对话框手指劈里啪啦点击了数次，又给删除了。
姜南回家换了一身黑色衬衣，这是衣柜里为数不多的颜色。韩晓喜欢白色，和她在一起后，姜南很多衣服都换成了白色。
站在穿衣镜前，姜南意外发现自己额头多了两条皱纹，这，这是老了吗？
镜子里的姜南穿着黑色的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白色板鞋，头发留的虽然短但是烫着小卷，看起来休闲又不失精致。是了，从小到大他都是会搭配的。只是额头的皱纹怎么看怎么碍眼，得买祛皱产品才行了。
姜南给自己配了一个包，不是平日里帮韩晓背的包，而是他自己的包，里面简单放着钥匙和纸巾。倒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什么，连个钱包也没有。
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姜南笑了笑。
雷子挑选的酒吧也是曾经姜南经常去的，他熟门熟路来到雷子订的卡座坐下。
“姜哥，你真是不够意思，自从你跟嫂子在一起后，多久没有出来跟兄弟们聚聚了。”雷子边说边往姜南手里塞了瓶酒，“这瓶你不给吹了可不行。”
姜南笑着咒骂他一句，“好小子。”然后拿起瓶子一口气喝完。
“姜哥敞亮。”雷子开起来有些兴奋，一瓶酒下去，两人关系也亲密许多。
“姜哥你好久没有出来跟哥几个聚聚了，华子说一会儿也来。”
“你们最近都挺好的吧？”
“嘿，哪能跟姜哥你比啊，当老师，买房子，娶媳妇，哪样不是领先我们好几十步。”雷子感叹，“读书时候你就受欢迎，那个时候多少美女对你前仆后继的，谁知道你被韩晓给拿下了。”
“说这些干啥，都过去了。”姜南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喝酒。”
“对对对，喝酒。”
酒吧里灯红酒绿的，让姜南有些失神，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了，和韩晓在一起后，自己为了她改变了很多。如今她却朋友圈屏蔽了他。姜南脑子已经风暴过了，各种猜疑都设想过了，当语文老师就是这点不好，能够想象的太多。
当初韩晓对着他嘟嘴撒娇说不喜欢他来酒吧，他就真的没有再来一次，是他太听话还是太宠她？
不知不觉姜南就喝多了，和说话大舌头的雷子状态差不多，华子对着姜南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有说，陪着一起喝酒。
喝大了的雷子开始了胡言乱语，“姜哥，哥们儿知道你今天为啥喝酒这么猛。”说着还打了个酒嗝儿。
华子一听有些紧张，紧紧拉着雷子，嘴里说着，“姜哥，你别理雷子，他喝多了。”
姜南的眼睛狭长，他瞥了他俩一眼，弓着的背挺直了起来，随即后背倒在沙发靠背上，右腿抬起搭在左腿上，两只胳膊随便搭在沙发靠背上，神情有些懒洋洋的却不怒而威，“说吧，有什么瞒着我的？”
这话一出，华子和雷子的酒吓得半醒。
两个人唯唯诺诺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推我我推你的拖延。
姜南眼睛一瞪，“说。”
“哎呀，姜哥，别生气别生气。”华子赶紧安抚打圆场。
“怕什么，说就说。”雷子一把拉开华子，心一横就叭叭叭。原来前段时间雷子在酒吧里看见了韩晓，她巧笑嫣然地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
雷子担心自己看错人，还特地走进看了几眼，就是韩晓，他没有认错。
雷子认为姜南被戴了绿帽子，当时就想冲上前去，又怕闹大了，姜南脸上过不去，就一直憋着，憋不住就告诉了华子。华子想也没想拉住了容易冲动的雷子，想找个时机再偷偷暗示一下给姜南，谁知道雷子还是沉不住气，这就把姜南叫了酒吧，还喝多了直接说了。
华子急得不知道怎么做，看着姜南面无表情的神色更是担忧。
姜南读书时候就经常跟着他们混，面无表情的时候最是吓人，华子还记得有一次他们跟其他人起冲突，姜南就这副表情把人揍个半死。
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03
韩晓的异常是有迹可循的。
前段时间她就开始经常加班，平日里一天数十条信息也没有了，微信聊天框里不是说事儿就是说事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出差也变得频繁起来，动不动就出差个三五天。姜南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他放纵出来的，还是对之前的生活产生了疲惫。
他和韩晓都需要调整一下自己，调整生活状态，调整对未来的看法。
韩晓不止一次埋怨他赚得太少，得过且过，没有上进心。跟韩晓同事和她接触的人中，姜南着实变得平凡起来，再也没有大学期间的耀眼。
可是，生活原本的样子，不就应该是平淡如水的吗？就像他的父母，永远都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准时睡觉。一日三餐，工作，客厅。不都是这样吗？
姜南的收入，在龙番市这个地方也是中等偏上的，他们的日子不能说富有但也不差，更何况韩晓自己也有收入，两个人即便是再生个孩子养也不会有什么负担和压力。姜南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韩晓的行为，也想不明白韩晓的想法。
他好像陷入一个怪圈之中，挣脱不开。
回到家里，没有韩晓的家依旧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姜南去浴室洗个澡，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到平时韩晓睡觉的时间，他拿出手机给韩晓发信息，“睡了吗？”没有等到韩晓的回复，姜南神情有些不自在，他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却不知道电视在放着什么，时不时地看看手机，没有消息。
什么时候睡着的，姜南不知道，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收到了韩晓的回复，“昨晚睡着了。”
算是解释为何没有回信息，也没有问姜南有没有事找她。原本一肚子话的姜南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内心里产生一种愤怒还有痛苦，他打开聊天框，写，“我们离婚吧。”
时间在信息发出去的瞬间变得缓慢起来，等待韩晓回复的这段时间里，姜南已经把自己如何质问如何原谅都模拟了好几遍。
中午十二点，韩晓的信息终于抵达，“好。”
没有疑问，没有辩解，云淡风轻。
姜南有些恍惚，他问，“为什么？”
韩晓的信息回的不快，但也没有之前那条信息那么久，她说，“姜南，是你要离婚，我同意而已。”
姜南觉得有些无趣，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关于雷子说的话，韩晓的异常在这个时候都变得不重要了，他想质问，却好像失去了质问的理由。
是啊，是他要离婚的，她只是同意而已。
姜南还记得结婚那天，韩晓对着他说，她永远爱他。
爱，什么是爱呢？
姜南扔掉手里的手机，眼镜也摘了下来，他在看什么，他又在想什么？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沙发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子，他将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