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被丞相府急急诏回去已然好几日,诺大的将军府如今仿佛只剩下绮罗一个人,越发显得安静。
从那日回来之后,绮罗就闭门不出,甚至连绣楼都没出过,出门是绮罗不愿意的,然而不出房门却是韩季留下的那位老神医每日盯着,甚至连绮罗的贴身嬤嬷都被收买,一同铁了心不让她多动。
嬷嬷同青衣每日向绮罗报备一下近况和一些琐事,可绮罗变得沉默,绮罗知道她们是为了哄自己开心点。
当日她把阿爹阿娘还有兄长下葬的时候,也曾想一头撞在他们墓碑旁,让萧家的人永不分离,可是那时候宫里头压着萧安,禁示她不能。
绮罗开始沉默,开始病怏怏的,每日每日就这么靠在床头看着青衣几个年轻一些的奴婢围着她不远,专拣些有趣的事件轮流说给她听,她就这样消磨时光。
直到半个月后有一天,哪怕在将军府的中心深处的绣楼里也听到外面府外的喧哗。
绮罗打起精神想去外面看看,正对上检查她脚伤的大夫吹胡子瞪眼瞧着她,无奈打消了想法,让青衣去外面瞧瞧,将军府好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声音了。
青衣不消片刻回来,绮罗看着她急冲冲的脚步,不免心底起了丝担忧,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情。
“小姐”
那日回来绮罗下令让将军府所有人改了口,不再唤她西锦国郡主而只是将军府的小姐,除了年老的嬷嬷老是记不住外。
“前几日北牧正式国书到,以十城为聘为他们的三皇子求娶你。今日是宫里头正式的旨意颁布了,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正自发的围跪在将军府外”
绮罗招呼青衣扶自己起来,下床,不正面对上在旁边叹气的老人,一步步艰难移动着,太久没下床活动了,她的腿脚有些不利索。可万幸的是,这位神医医术精湛,脚伤好的很快。
绮罗没有出将军府,就只是踏出自己的绣楼,青衣让她自己靠着柱子静静退开。
绮罗就这么靠着站到夜幕降临,她望向皇宫方向一动也不动,眼里的光华流转又归回沉静。
你终于放手了,因为你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或者,你从来都是,只是我以前的我不愿意看到而已。
你父皇想要的一个更优秀的帝王,今日过后,你以后会是了。
这场局,西锦谁都不是赢家,用我萧家的血肉铺就的大道,还希望你们欧阳家从今一路走好。
可连我知情的阿娘和兄长都那么相信你对我的心,他们用了一切护无知的我,可最后还是愿意相信你,不是你们欧阳家,是你欧阳玉呀。
我阿娘也算从小看你长大,阿爹更是教你武艺,我兄长更是一直以来与你结交,视你为兄弟是他未来尽忠的君主,可你也下得了手布得了局。
你可记得那个每每你在将军府为你亲手做羹汤的阿娘,在练武场教导你的阿爹,更是一路陪你切磋,在自己院落陪你一醉方休阔谈天下的哥哥。
将军府除了你守礼从未进来的绣楼外上上下下布满你的足迹,哥哥的院落里进门第三棵枫树,还留着你佩剑割走的一块树皮。
这样一个地方,你翻手说覆灭就覆灭不带迟疑,不带内疚。
我曾爱过你的,曾也一心想当你的妻子,当你皇后,曾也一直以来都为你谋划,守护你的臣民,从小到大我行为上更是不敢出一点差错,穿梭大大小小宴会对诸人即亲近又疏离,从小到大更是没有一个闺中密友,怕的是他们误会你们皇家对谁偏爱偏宠,我这么成长来就是怕给你惹一丝麻烦……
欧阳玉,可这是属于你欧阳家的人质,是你的荣郡主。
从今往后,我,只是萧绮罗,你要守好你的家国,被你们缴灭护国大将军的家国。
阿爹阿娘,哥哥,绮罗做的对不对?我没有辱没萧家的名望,没有辜负萧家对西锦的意义。
可是我好害怕,这前路漫漫,我该怎么走,我一个人该怎么走。
对不起我连安伯都没有护好,你们应该见面了,等到了北牧,绮罗去找你们好不好?
绮罗好冷,也没有那么坚强,真的好想你们。
韩季来绣楼的时候,正看到她那样虚弱的靠着却又如此倔强的望着那个方面,就着夜光,她的面容划过一串晶莹,他没有动,就孤身隐在这里,在她不远处看着她。
林染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看着她,或许是因为今夜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致于谁也没发现谁,林染咬咬牙转身偷偷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皇宫里,欧阳玉一个人关在大殿里,门口的一众奴仆一丝声响都不敢出。
欧阳玉靠着那张金黄的椅子坐着,他的身边散落着那封国书与自己亲手下达的旨意,他仰头灌下酒,却不自觉的笑出眼泪。
“荣儿,荣儿,你值十城呀!十城!也只有给我出这样的难题,我没有办法选的题”
那样的笑意,就维持了片刻,他就痛苦的蜷缩在一团,喃喃哭到,“荣儿,对不起”
欧阳锦到外面的时候,他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己贴着房门坐下,听着里面幽幽传来几丝痛苦的抽声。
“荣丫头,韩季想要你”
“我为什么要让你如意”
“因为你是萧家的人,是西锦的一道屏障”
“欧阳玉还不知道你现在的打算吧”
“荣丫头,你很聪明。应该明白,他知道的,这只是你的打算而不是我的”
“你该知道今天我是来杀你的”
这是那天绮罗的剑抵着他胸口之前说的话。
“玉儿,从今往后,你会是一个优秀的帝王,所以今夜最后任性一次吧”
他转过头对着殿门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