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曾经无数次畅想过,自己40岁会是什么样子。那时很期盼40岁的自己会在事业上有一番作为。幻想过自己会成为科学家,在科研院所研究最前沿的理论;幻想过自己会成为商人,在商海中赚取无尽的钱财;也幻想过自己能成为企业家,带领公司走向蓬勃的发展之路。然而青春年少的时光,仍然比这些想象中的场景更加美好。所以那时的自己并不期盼40岁能早一些到来,总觉得40岁的那一天还很远很远。
恍然间,许多年就过去了。40岁的生日突然来到了眼前。而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它来得如此平淡。以至于我都会怀疑,40岁是否真的是人生的巅峰期?古人所说的“四十不惑”,究竟是什么意思?
回想一下自己年少时的人生理想,在物质层面的要求只不过是希望拥有自己的私家车、每年能出去旅游,能随心所欲的享用美酒美食,有足够的时间去玩自己喜欢的电脑游戏。这些理想其实早就已经实现。而在精神层面,我曾希望自己是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重要作用的人;曾希望自己会有传奇的人生故事;曾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过这样的语录:“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但绝不能碌碌无为”。到今天,这些理想似乎都没能实现,也许未来也不会实现。学生时代最瞧不起那种碌碌无为,终日无所事事的人。可多年以后,我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当爷爷奶奶一辈的亲人们已经离我而去,当父母一辈的亲人们已经成为了老人,当我看见自己的孩子每天都在成长。外部的环境变化了,自己的心态和想法也发生了许多变化。或许曾经的那些人生理想全都实现,也未必能让我感受到人生的得意。
小时候很喜欢那首名叫《难忘今宵》的歌曲,记得每年春节联欢晚会结束时,电视上都会播放起这首歌。以前只是觉得这首歌的曲子很好听,对于歌词并没有特别的感想。而当我中年之后,再听它的歌词时,却找到了直抵内心的共鸣,尤其是那一句“青山在,人未老”。简单的翻译一下,就是“希望我们所处的环境一直都是原来的样子,身边的人一直都年轻”。年少时曾觉得这样的要求太低了,所处的环境每年都那样,而父母都还年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很疼我们。那时总感觉这些都是应该的,并且一直都会这样,并不懂得去珍惜。到今天,当许多东西已经改变后,才知道那时的想法错了。“青山”也许还在,但我们已经从小地方来到了大城市。以前那个单纯的社会也变化了,古老的生活模式和娱乐活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高效的互联网模式。一切也许都在进步,可每每想到从前的那些单纯的生活,总让人感到怀念。
“人未老”的愿望则更让人感伤。爷爷奶奶们已经全都走了。想起小时候拉着爷爷的手,闹着要买面包;想起从前的夏天傍晚,跟外婆在门前的花坛边看天上的星星。总让人忍不住想落泪。父母一辈也已经老了。虽然现在物质条件好了,大多数人过得还算不错,但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去。我们自己也不年轻了。看着越来越少的头发,每年体检报告中的各种毛病,都能感受到年轻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精神、一种记忆。也许此刻的我们更应该珍惜今天所拥有的一切,而不是去还念过去。因为今天的这一切,同样不是我们能一直拥有下去的。
曾经看到过一幅漫画。一个小男孩问妈妈:“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妈妈说:“人生就像一个甜甜圈,你吃完以后,甜甜圈没有了,但你还能回味甜甜圈的味道;人生就像一群大雁飞过,你看过之后,天空中什么也没有了,但你还记得它们飞行过程中的美丽。”小男孩想了想,然后对妈妈说:“你骗我!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人死了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了。”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小男孩说:“孩子,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这答案并不是你喜欢的”。
“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宇宙中每天都会有星辰闪烁,也会有星辰陨落;每天都会有流星划过,然后消失。我们的生命就如同那星辰和流星,突然间出现,然后又突然间消失。以后没有人在意它,也没有人知道它的故事。甚至连宇宙中的生命也是昙花一现。在生命终结后的漫长时空中,没有谁会知道宇宙中曾诞生过生命,也没有谁在乎生命与非生命物质的区别。”“可正因为人生没有意义,所以我们能赋予它我们自己的意义。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每个人的人生都可以有不同的意义!”
每当我在现实中遇到烦恼,感到沮丧时,我总会想起上面这一段对话。既然人生都没有意义,又何必太在意自己的人生是得意还是失意呢?我们可以把追求成功,追求幸福设为自己的人生意义。但当这些目标不能实现或并不完美的时候,我们是否也应该勇于去释怀呢?再多的成功和幸福,最终都会失去,而谦卑和无为的人生却未必不值得歌颂。茫茫宇宙中,地球不过是星海中的一粒沙尘。我们如同这粒沙尘上的蝼蚁。从这个尺度上讲,再大的成就都不值得骄傲,再高的名望和地位都不值得自豪。
40岁,想对自己的人生做一次回顾,找寻属于我的人生意义。才发现,从小到大,这一路走来,最大的意义并不是物质条件越来越好,自己越来越成熟;而是一路走来,自己的这些经历和感受,以及陪伴自己经历这些事情的人。父母、爷爷奶奶们曾经是陪伴我最多的人,亲情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师长们曾经一次次教育我、鼓励我,让我学会一技之长,他们永远是我人生中最尊敬的人。而那一群跟我一起长大,和我一起玩耍的人,永远都是我生命的组成部分。孩童时分给我糖吃的小朋友,小学时一起玩游戏的小伙伴,中学时陪着我“寒窗苦读”的同窗们,大学时和我漫谈人生理想的室友们,工作后跟我一起共事的同事们。不管陪伴我的时间长或者短,他们都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因为有他们,才有了属于我自己的人生轨迹,才有了我的人生意义。
我们曾一起走过小山坡,小河沟,在故乡的土地上度过无忧的童年;我们曾在教室里昏黄的灯光下背诵课文,做数学习题,直到夜深人静;我们曾喝啤酒到烂醉如泥,紧紧的抱在一起诉说惆怅,然后在大街上放荡;我们有过自私,有过邪恶的心肠,但始终没有忘记正义和善良;我们曾经得意忘形,也曾经意冷心灰,但最后仍然平静的去面对生活。
也许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注定只能拥有平淡的四十岁。但也不必悲伤,因为我们还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