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三年级,我从村里后街的一个叔家抱回了一条狗,那便是我的狗。
那日,满心欢喜,放学后撒了欢的跑去。一米宽高的狗窝里,横卧着一条大狗,无疑是狗妈了。三只小雏狗乖巧的把头埋入腿内蜷缩在妈妈身边。见有响动,狗妈竖起耳朵警觉了起来,身子也随着微动,警戒性告诉仨娃有异动。对着刚被惊醒的狗崽,我摇头晃脑上上下下的观察,三小只都是黑乎乎,由远及近:一只小声低吠警告来者;一只轻轻挪动寻求庇护;吸引我的是最后一只,虽然离我最近,却不叫也不燥,只是瞪着浑圆的眼睛望着我,眸内有新奇有空灵,我当即选定。
就这样我抱着它回了家,像含着一颗甜到心里的糖。
尔后的日子里便是朝夕的相对,我和狗子一起长大,不管是蝉鸣的夏天,还是雪白的冬日,都是儿时最无忧的时光。
平日里,我左右跳动,会引的狗子左右摇摆,我牵起它的前手和它跳舞,它也会像模像样挪动后脚。狗子送我上学,狗子接我下课,在大门口,每天都在上演离别和团聚的大戏。慢慢我发现,它变的太大,我没长过它,前手搭到我肩膀竟比我高出许多,我第一次意识到它是否会比我先老,继而想到生死,虽不甚懂,但小小年纪似被黑暗的恐惧吞噬。狗子胸前的白毛衬照着一袭黑衣愈发显得威武,家人告诉我它有可能”失控“,这也使得它不能再有自由了,给它搭了窝,给它栓了粗粗的链子,像它妈一样。
后来,我左右跳动它还是会左右跳动,只不过是戴着脚镣跳舞;它还是会送我上学会接我下课,只不过是在链子牵住的木桩旁。它享受了很短时间的自由,自那后,链子的长度就是它的自由,我也从小学上到了初中初中升到了高中。
一个雨水很多很多的夏天,雷雨刚过,天气初霁。狗子不知如何挣脱项圈,冲出大门,朝远方狂奔而去。或是太久没享受过奔跑加上土地湿滑,一个猛子栽进一通水洼,短暂定神后,它抖了抖身子继续向远方奔袭,没有目标。傍晚时分,狗子蹦蹦跳跳回家,身上多了几个伤口,却多了几分精气神。我知道它想要自由。
眼见着到了高三,回家少了,狗子也老了,状态越来越不好,经常几天不吃东西,胸前的白毛也越来越少。
终于熬到了暑假,我悄悄的打开门,这次它竟没有发现,我再次想起小时候那个问题,顿感铺天盖地的失落。走到它面前,看它慵懒的趴在地上,头靠在前腿上,瞪着眼睛看着我,像小时候瞅我一样,我抚摸着它的头,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早上,我再去看狗子,它死了。我把它埋在家前面的坑里,刚栽的一棵柳树旁,把它的头朝向着大门的方向,它应该能和树一样再次长大吧,它应该还能眼见着我回家吧。我不确信,我真的失去了它?它真的离开了我?
我没给这条狗名字,至它死,终生以狗子对它称呼,它的胸前有一撮极白的毛,那是狗子的荣光。
狗子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诚然,所有能量都是借来的,总有一天要归还。
那天,我走在去迎接狗子的路上,背影被傍晚的霞光拉的很长,心里满是憧憬,我马上有一条自己的狗了,而我也不会为它取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