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漫长的嘟声,电话还是没有接通。我等的有些不耐烦,刚想挂电话,对方却在这时接通了。
“喂?”他的声音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疲惫。
“嗯,是我。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尽量压抑着声音,试图掩盖语气中的不耐烦。
“哦,手机不太好,你在那里还好吧?有没有按时吃饭,你胃不好,少吃冷的……”他还是这样,每次打电话都这么几句,不嫌烦。
“不是早让你把手机换了么!还有……等等,我有电话进来,就这样,先挂了!”我匆忙挂断和他的电话,看了眼手机的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
最近我总是失眠,或者说我来到巴黎后就就一直失眠,我想可能是时差的原因。
我是公司派来巴黎出差的,公司给我在香榭丽舍街附近的酒店安排了房间,和我一同来的同事住在隔壁,我想此时他们已经睡了。
我睡不着,站在窗台前,隔着窗户看着著名的香榭丽舍大街。巴黎现在是冬天,雪比白天的时候大了点,陇在黑夜下的这个城市,极度魅惑,乱了我的眼。前几天天晴的时候,我还可以看见凯旋门,现在却只能看见街上昏黄的灯影。我把窗户打开一点,风呼呼的灌进来,我觉得冷,又把窗户关上,回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我仍旧睡不着,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还开着,我怕黑。我坐在床上,想起刚来时看到的塞纳河畔的那个喷泉,葡萄酒颜色的泉水从狮身人面像的嘴里喷出来。
来巴黎之前,我对塞纳河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看的一部小说里:少女的爸爸带她来到巴黎,在狭窄的一间房里少女看着爸爸的睡容,失眠到天明。第二天,她出门看到了塞纳河,晨曦中的河流,朝着与香榭丽街平行的方向流去,倒映出繁华的街影。
我暗自笑了笑,心想不论什么事情,似乎只要联系到巴黎,总是浪漫的。我伸手从床边的小柜子上拿起高脚杯,里面有我喝剩下的半杯红酒。我端起杯子,对着房里的水晶灯晃了晃。我不懂红酒,只是看到房间里有就开了它,红酒可以美容可以安眠...但此刻,我只是觉得这酒的颜色与那喷泉水的颜色一模一样,好看极了。
我仰头喝掉剩下的酒,涩涩的味道让我不舒服,我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这个皱眉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他?怎么突然就想到他了呢?我记得接到公司的出差安排后,回到家里,他正把烧好的菜端上桌,系着围裙的样子很幼稚。他看到我回来了,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可以吃饭了。
我们面对面坐着,他给自己倒了酒,自顾吃起来。我看着他杯里的酒,想叫他不要喝了,但想起他的屡教不改,又压了下去。我吃了几口饭,头也不抬地说:“我后天要去巴黎出差,可能要几个礼拜。”他刚把酒杯送到嘴边,听到我的话后,他楞了下,放下酒杯,我在这时抬头,看到他皱眉的表情。他说怎么这么突然,还去到巴黎那么远。我说就是公司安排,反正巴黎也挺好玩的,那里可是出名的梦之都啊……我沉浸在自己对巴黎的幻想里,说了很多,他只是默默地听着,最后哦了一声,我觉得有些扫兴,顿时也没了说的性质。
接下来的两天,我在家里准备去巴黎的东西,他在旁边帮忙,不停地往我的旅行箱里塞东西,说这件衣服去了可以穿,那个饼干路上可以充饥……我看着他几乎把我的箱子塞到爆,终于没忍住吼了他:“你给我带这么多干什么!我们坐飞机去的!衣服到了那里可以买,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拿啊!”他尴尬的停下手里的动作,默默地转身回了房。
他转身的一刹那,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是一个男人,而现在他却要听我指颐豁使,他应该生气了吧。我正思忖着要不要去和他说声对不起,他从房间里出来了,手上拿了件毛衣,说:“带上吧,听说这个月份巴黎挺冷的。”
早上我起的很早,今天下午有一个会议,我决定早上出去逛街。隔壁的同事还没醒,我也无意叫醒他们,我打开旅行箱,翻出那条米白的毛衣套在身上,又在外面穿了件风衣才出门。下了一夜的雪,街上有清洁工在扫雪,我沿着香榭丽街向西走。
太阳从东方露出极少的光芒,街上开始有行人,他们高昂着头,带着法国人一贯骄傲的表情从我身边走过。城市的路灯早已熄灭,换上玻璃橱窗里模特妩媚的笑容。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种无处停靠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我突然想念在那么多漆黑的夜晚他陪在身边的温暖。
街旁的玻璃柜里挂起了气球,走过身边的女孩子脸上露出了笑容,有卖花的人穿梭在人群中,我看见商场里电子屏幕上Valentine's Day的拼写。
我买了一枝鲜艳的红色玫瑰,拿出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
“喂?”这次电话接的很快。
“嗯,是我。”
“哦,手机我换了,以后接电话就方便了,你那里是不是下雪了?听说巴黎今天-7℃,把毛衣穿上,还有……”
“爸,情人节快乐。”我再次打断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嗯,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文/©神经质怪癖群山<
图/无特别注明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