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中午时分,堂哥陆宽去世。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又一个平凡的人逝去了。对于我们而言,又一个至亲永远地离开了。博尔赫斯说他希望他的死去是彻底的,连同肉体与灵魂一起消散。但其实对于堂哥而言,他是很不愿意死去的,对于爱他的人而言,是很希望他的死去是有残余的留有念想的。但死去毕竟是死去了。
记得十月左右,一位师兄的伯父去世,我给他发去了一首海顿斯坦的《春天的时刻》聊表慰藉。诗中是这样说的:
现在,人们对死者感到遗憾,
他们不能在春天的时刻里
沐浴着阳光
坐在明亮温暖的开满鲜花的山坡上。
但是,死者也许在轻轻细语
讲给西洋樱草和紫罗兰,
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听懂。
死者比活者知道得更多。
当太阳落山时,
也许他们将比我们更欢快地
在夜晚的阴影中游荡,
那些神秘的思想,
只有坟墓才知道
大年初二,岂不正是新春时节,如此看来这首诗竟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死亡之后究竟是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有?无人知晓。又或者知晓的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无法向我们传达。无论如何,能确定的一点是,活着的状态结束了。一个人活着每天呼吸吃饭喝水睡觉说话,现在结束了。
我们不知道生命的起始点,是从精卵结合开始呢?还是从呱呱坠地开始呢?但我们知道生命的终点,呼吸停止,瞳孔放大,静止了熄灭了。叫他的名字,宽哥宽哥,没有反应了。探他的体温,逐渐逐渐冰凉了。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合上双眼,但里面的光彩消失了。不知道他最后是什么神情,但无论喜怒哀乐愤怒不甘,定格了。从前你是一个动物,爱跑跳哭闹,现在不是了,连植物也算不上了,化成灰后最多只能算是土壤有机物了。
过去我想写一个句子,人活着就像织一张网,努力地把自己与亲人,伴侣,朋友系牢,用感情的线构成坐标,在广阔的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而现在一个两个至亲相继去世了,线便一根根断开。失去了他们的重量我们活着感觉轻飘飘,虚无,没有着落。没有了他们的定点,我们便感觉渺渺兮,迷途没有方向。
江淹在《别赋》中写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空间上的分离尚且黯然销魂,时间上的永恒的消逝岂不令人肝肠寸断?事实上,对于亲人的去世,我们固然感到悲痛万分,但更长久的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失落。
史铁生在《秋天的怀念》中写到他母亲在去世的时候犹不忘叮嘱他与妹妹好好的活下去。宽哥纵然已无力叮咛,但我们也要更要好好活下去。君不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君却闻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活着的人自继续活着,或者是悲痛地,但终究是坚决地。
仁慈的地母啊,愿在你怀里永安他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