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快毕业的时候,有两种人过得最轻松自在,一来是通过春招找到工作的,二来是或保研、或考研复试结果下来的,以上两种人整天在校园里享受着人生最惬意的时光。剩下的终日惶惶忙着找工作,每天打招呼的台词都是:“找到没?”

  而回答也无非两种,一是笑而不语地点点头,二是眉头紧皱地撇撇嘴。

  我和大伯是班里仅剩且绝无仅有的两个不找工作的奇葩,大伯那会儿整日闷在宿舍把自己的lol排位段位打得尽可能高,梦想着被职业战队伯乐挑走转职打职业赛,夺得世界冠军,然后走上草粉的光辉道路。虽然听起来挺不靠谱的,不过那货也确实有两下子。我则是在等暮雪的考研结果,如果她最后一轮面试没过,我俩就一起找工作,争取能在一个企业上班,再不济也要顺路;如果她考上了,我就去她读研的城市去找工作。

  每天晚上我都叫上大伯一起喝酒,大伯这人虽然看起来挺猥琐,但喝酒的时候是相当大方,每每喝到兴头上都要跑去结账,生怕别人跟他抢了风头似的。

  然后俩人一路高歌嚎着跑到不知哪里调子晃回宿舍,放浪形骸之外,现在想想还有几分豪气。

  那段日子我睡眠十分的差,虽然每次喝酒回来爬到床上都不省人事,但第二天四点钟的时候准时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在床上抠一个小时的手机扫雷五点爬起来洗漱一番去操场。

  自从做完毕业设计,我就迷上了长跑,尤其是那种跨过身体疲劳期的麻木感觉,整个人像机器一样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大脑也停止工作。最后任由奄奄一息的自己仰面倒在操场的草地上,不觉天之既白。

  这样消耗自己的青春,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不那么无聊。

  我经常能看到一个姑娘,穿着短裤和蓝色跑鞋,带着运动耳机,把头发高高的扎起,一圈一圈地跑着步。有一次我跑完步休息完后叼上烟准备去食堂吃早饭,她却冲我扬扬手:“嘿,哥们,借根烟。”

  我把烟盒丢给她,她抽出一根咬在嘴里,轻轻歪着头点上火,一直觉得抽烟的女孩子都有种别样的魅力。她把烟盒还给我说:“谢谢,我经常看到你早上跑步,你怎么每天跑这么多圈?”

  我笑着说:“我精力过剩。”

  她说:“每次看你跑完都和快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几次我都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呢。”

  我说:“谢谢,你可真是个好心人。”

  她扑哧一下笑了,吐出一个烟圈说:“你大几了?”

  我说:“我快毕业了,还有一个多月。”

  她露出惋惜的神色,说:“我才大二,你是不是要去吃早饭啊,我请你吧,算是还你一个人情。”说完扬扬手里的烟。

  我真诚地说:“你可要慎重点,我胃口大着呢,吃穷的人可以把这操场站满。”

  她俏皮的眨眨眼,说:“那我还真得见识一下。”

  朝阳初升,我仔细打量了下她,容貌姣好身材不错,白皙的额头还沁着汗,她这时把扎起来的头发散下来,女人味多了不少。到了食堂我们要了几个包子和豆浆,坐在桌子边聊起来,知道她叫诺亚,经管院的大二生,生于苏州长在南京,来到上海读书后觉得孤独,便死活把父母拉过来陪她,二十一岁单身。

  这个姑娘言谈风趣,是我欣赏的那一款,我们满天胡地讲相声似的的乱侃。不一会儿食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想起来还要去上课,我们互相留了号码,她拿上没喝完的豆浆匆匆离去。

  那天下午我和大伯把东西整理了下,把不想要的东西全部包起来提到楼下甩卖,大伯卖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比如用了两三年的锅碗瓢盆酒精炉,磨破了皮的耳机鼠标,还有几本色情漫画杂志,最旁边还有几盒没用过的避孕套。这小子有奸商的潜质,连哄带骗的居然一小时就把东西卖完了,数了数钱拍拍我的肩膀,说:“咱们的酒钱有着落了。”

  我说:“你丫也太缺德了,那些避孕套你不是都用针扎过的吗?”

  他双手合拢:“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给他一脚,他奸笑着跑上楼了。

  过了一会儿,又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哥们,把东西摆在我旁边,我扫了一眼,看到都是数学分析高等代数之类的专业书,摆了半天也无人问津,这时候穿着长裙的暮雪过来了,眯着眼睛拿着一个刻字的项链问我:“学长,这个多少钱?”

  我装作不认识她,说:“八十。”

  暮雪夸张地捂住嘴巴:“天呐,你这是抢劫啊,怎么会这么贵?”

  我拼命憋住笑,说:“这个是定做的,全白银的当然值这个价钱。”

  暮雪摇摇我的胳膊用撒娇的口气说:“学长,便宜点嘛,便宜点嘛~”

  我转了转眼睛,不耐烦的说:“行吧行吧,你亲我一口,我把这个链子送你了。”

  暮雪靠过来踮起脚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拿起项链蹦蹦跳跳的走了,一旁的眼镜兄被震惊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过了几分钟,一个姑娘对眼镜兄说:“你这书怎么卖?”

  眼镜兄说:“二十块。”

  姑娘抱怨:“你怎么不去抢啊,新书才卖二十五块,便宜点呗。”

  眼镜兄挠挠头,深吸一口气对姑娘说:“好吧好吧,你亲我一口,我把这本书送你了。”

  空气似乎凝结了四秒中,那姑娘风驰电掣的给了眼镜兄一巴掌,咬牙切齿的骂:“无耻!流氓!”

  眼镜兄捂住脸,眼里全是无辜和迷惑,我终于没绷住笑了出来。

  那晚我和暮雪去看了场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车,就一路走了回去。走了二十几分钟暮雪走不动了,她说:“晓然,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我机警地迅速扭过头,然后摆好了逃跑的姿势。

  暮雪大笑着打我,然后跳到我背上,她的头发散在我的脖子边,让我觉得很痒。

  暮雪在我耳边问我:“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说:“我不知道,说实话我觉得在学校学的东西没什么用,到了社会说不定还得从头来过。”

  暮雪双手缠着我的脖子,让我觉得呼吸困难,她说:“你怎么能这么悲观呢,我还指望你赚大钱带我全世界玩呢,你不能就这么打碎我的白日梦呀。”

  我沙哑着嗓子说:“女侠,你……再勒我要报警了。”

  说完我原地蹦了一蹦把她往上挪了挪,她吓的大叫,然后笑着捶我脑袋。

  人迷茫的时候,一定要找个人陪伴,否则很难面对充满变数的未来。


  毕业以后我和暮雪住到了一起,暮雪考上了本地研究生,上完课后还回来给我做饭洗衣服,我不忍心她那么辛苦,就开始研究各种菜谱,学了一手好厨艺。

  每天我都在她回来之前做好一大桌子菜,然后打开无聊的电视等她,说实话我并不去看电视,只是为了听个响。她开门后放下包就迫不及待的吃起来,她笑着说:“想不到你还有做菜的天赋,这红烧肉真好吃。”

  我把头歪在一边不去看她,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边笑边吃,我又开了一瓶酒,她眯着眼睛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兴致这么好?”

  我喝了一大口说:“咱们享受生活非得节假日吗,你陪我喝一杯吧,媳妇。”

  暮雪喝了一小口,吐着舌头说:“真辣,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暮雪吸引我的点有很多,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矫情,我们喝的大醉,然后相拥着上床。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看到房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茶几上还有几个面包一瓶牛奶,台灯上贴着纸条:记得吃早餐。

  我揉揉眼睛,觉得很感动。

  我满世界的投简历,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要么工资太低,要么是专业对不上口,要做的事完全不会。我内心开始惶恐,感觉自己要被社会淘汰了。

  大伯也没找到工作,做到毕业的电竞梦也破碎了。我们成天呆在网吧打游戏,在虚拟世界里消磨时光,逃避现实给我们的打击。我们可以从早上玩到深夜,饿了就吃几口泡面,两个人就像藤野先生,每次走出网吧时都觉得自己馊了。

  有一天我们正在打游戏,一个红头发的男人从我们座位边路过,不小心把水泼到了大伯肩膀上,大伯瞪了他一眼,红毛说:“瞪老子干嘛。”

  大伯把鼠标摔了,站起来就是一巴掌,那红毛被扇得转了两圈摔到在地上,红毛怪叫一声:“操你妈的,X大的,都他妈别玩了快过来。”

  话音刚落,腾地站起来五六个人,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

  我和大伯没有示弱,多天以来积蓄的怨气压抑已久,我们和那群小子打起来,我抄起凳子砸到一个小子肩膀上,他直接被我砸的瘫倒在地,痛苦的哼哼几声。大伯下手更黑,摸起电脑旁的烟灰缸就闷到红毛头上,红毛两眼一翻就倒在墙边,血顺着脑袋流了下来,那群大学生被我们镇住了,没敢再动手。

  网吧老板冲了过来,大吼:“都给老子滚出去,要打去外面打!”

  走出网吧的时候,大伯点上一根烟,问我:“我们怎么活成了这德行?”

  天空晦气得不像话,我们狼狈地蹲在树下抽烟。我们都自认为是个人才,大伯是游戏高手还会画油画,我有文采还会弹吉他,在学校的时候我们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入了社会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微小,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

  大伯说:“我不想这么混下去了,我爸在老家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粮食局的,老子回去管粮食去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那也挺好,一辈子不愁没饭吃。”

  大伯拍拍我的肩膀:“走吧,喝酒去,指不定哪天哥们就离开上海了,以后能不能再来都说不准。”

  我的心情差到极点,就像跑步一样,虽然落了队,但是旁边还有人跑着,心里还有点着落。现在不一样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跑在最后了。

  这时候暮雪给我打来电话,说晚上和同学一起吃饭,要我一定过去。

  我跟大伯解释了下,大伯让我走了,说再给我打电话。我到了酒店的时候,从大堂的镜子里看到落魄的自己,穿着旧旧的牛仔裤,一脸的疲惫和失落。暮雪出来找我,把我领到了一个包间,里面男男女女的不少,有几个穿着衬衣皮鞋的男人冲我笑着,其中一个胖子阴阳怪气的说:“这就是暮雪大美女的男朋友啊。”

  我听出那句话的语气了。我找了把凳子坐下,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暮雪坐在我的身边夺下我的烟,她说:“吃饭的时候,抽什么烟啊?”

  说完看了我一眼,眉眼间有点不快,我给她留了面子,拿起筷子准备吃菜,那个胖子说:“哥们,自我介绍下呗。”

  我吃了一口茄子,说:“莫晓然,河南人。”

  胖子又问:“中土人士啊,那哥们是做哪一行的?”

  我笑着说:“还没找到工作。”

  在那一瞬间,我听到有笑声,有惊讶声,有叹气声,他们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暮雪,又用看Loser的眼神看着我,我不以为然,大口吃菜。

  那胖子干咳了两声,说:“嗨,现在就业的行情确实不好,很多人才都找不到工作,不过要我说啊,还是要多提升自身的素质,好的企业挑选人才都是有界限的,过了那条线才能去面试。哥们,我劝你不用太灰心,大企业不好进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嘛,好多人从服务员端盘子做起最后不也成功了么,是不是,哥们?”

  桌子上的人发出一阵哄笑,我端起酒杯把里面的白酒一口喝干,站起来直直的看着那个胖子:“谁他妈是你哥们?”

  包间里一片寂静,那胖子被我瞪的有点发怵,结结巴巴的说:“你……你……”

  暮雪拉了拉我的手,央求我坐下来,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按,摔上门往外走,过了一分钟,暮雪追了出来,她有点生气:“你干嘛呢?”

  我冷冷的说:“你回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暮雪脸都气白了:“你弄成那样我还怎么回去吃饭,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

  怒火从我的胸腔涌上大脑,我对暮雪说:“你就跟他们解释,说我是个神经病,你已经把我踹了,不就成了?”

  暮雪拉着我的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甩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往外走,也没理会她在后面的呼喊。

  走到大街上,我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大伯打电话,不料诺亚给我打来一个电话,她甜甜地说:“学长,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啊?”

  我说:“我忙呗。”

  诺亚说:“是吗,那我在新闻联播里也没看到你啊?”

  我被她逗笑了,问:“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吧。”

  她说:“我在家,你要是不怕就过来吧。”

  我说:“我莫某怕天怕地怕雷劈,还没怕过姑娘呢,在哪呢给个坐标。”

  诺亚咯咯笑了一会,说了地址。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她穿着睡衣给我开了门,我看到她洁白修长的双腿,坏笑着问:“你一个人在家啊?”

  她说:“你别打什么坏主意,我爸妈都在。”

  我故意提高了些声音说:“是吗,伯父伯母呢,上门女婿求见。”

  她连忙把我拉进屋,说:“不要脸的我见多了,像你脸皮厚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我打量了下她的屋子,装修得很不错,有几分文艺色彩,她问我:“你贼眉鼠眼看什么呢?”

  我说:“我找找屋子里有没有藏男人。”

  她说:“藏了男人还有你什么事啊?”

  我笑了笑,拿起躺在沙发上的吉它拨了两声,她说:“你会不会弹啊,别把我琴弄坏了。”

  我说:“哥玩这个的时候你还没发育呢。”

  说完调好音弹了首四月是你的谎言里的《弟みたいな存在》,把这姑娘看的两眼发愣,她挽着我胳膊说:“再来一首,看不出来啊你还会这个?”

  我放下吉它躺在沙发上说:“不弹了,累了。”

  诺亚扑到我身上,用手捏捏我的脸,我感受到她炙热的身体,她说:“不准累,再弹一首。”

  我笑着说:“怎么报答我?”

  她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甜甜地说:“这样够不够?”

  我扑腾一下站起来,把她抱到房间摔在床上,然后压在她身上,她还想说什么,被我堵住了口。

  事情结束后我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隐约听到有人在打电话。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熟睡在一旁的诺亚,涌起了一阵愧疚感,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像着火一样跳了起来,诺亚被我吵醒了,揉着眼睛问我:“怎么啦?”

  我指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问诺亚:“你接我电话了?”

  诺亚说:“是啊,昨晚你睡着了,电话响个不停,我怕有人找你有急事,就接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问:“你们说了什么?”

  诺亚过来依偎在我怀里,她说:“那个女生问我你在哪儿,我说你在我家,她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你女朋友啦。我问她是谁找你有什么事,她说她是你姐姐,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的心剧烈的跳着,一把把诺亚推开,我吼:“你他妈有毛病吧,接我电话干嘛?”

  诺亚被我吓着了,说:“怎……怎么了?”

  我把衣服穿好急急忙忙的往下跑,过了半小时到了租的房子,我想开门却发现忘记带钥匙。我大力的拍着门:“暮雪,暮雪,开门啊。”

  里面一片寂静,不知道有没有人。

  我不停的拍着门,不停的喊着暮雪的名字,过了几分钟,门开了,暮雪面无表情的坐到沙发上,旁边是她整理好的行李。

  暮雪看起来很疲惫,头发散乱眼神涣散,呆呆地不知在看哪里,我把她抱住说:“暮雪,你听我解释,我……”

  暮雪无力的把头靠在我的胸口,她的眼泪都滴在我的胸膛,好像渗入皮肤刺进我的心脏,我的心开始痛了,暮雪喃喃的说:“分开吧,晓然。”

  我把她抱得更紧,我说:“我错了,暮雪,你不要这样子,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找工作,我一定不再好高骛远了,我一定要对你好……”

  暮雪只是不停地摇头,就像一个极度委屈的小女孩,默默地不停流着泪,没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我们总是伤害最爱自己的人?

  是不是因为,不在乎自己的人,想伤害也伤害不了,所以最爱自己的人最容易被伤害。

  不管我怎么赌咒发誓哀求讨好,暮雪都只是一言不发的流眼泪,过了七八个小时,我觉得暮雪可能饿了。我把那些行李全部放回原处,去厨房准备给她做饭,就在我切菜的那一刻,暮雪跑出了门,我依稀听到眼泪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连忙追了出去,找了一大圈也没能找到她的身影,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雨,在大雨倾盆中我又找了一会,狼狈地回了家。

  床边有我们的合照,照片里的暮雪微笑着亲吻我的脸。

  沙发上有四个抱枕,我们经常靠在上面一人抱一个看电视。

  厨房里有三个冷菜,是我们一起做的没能够吃完。

  床头柜上的台灯下,贴着黄黄绿绿的纸条,有的写着记得吃早饭,有的写着我去上学啦冰箱里有牛奶,有的写着老公加油今天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我看着那些纸条,眼泪终于决堤,我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整整两天,我没吃饭也没睡觉,脑袋就像毕业前跑步时麻木了的感觉,不受控制地翻来覆去播放着我和暮雪过去的记忆。我的眼睛好像也出了问题,总是忽然间就涌出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天晚上,大伯给我发来短信:哥们,我上火车了,以后不混了,你也好好干,带暮雪过上好日子,哥们祝福你们。

  我以为眼泪已经哭干,谁知道还他妈有结余。打开烟盒,发现只剩下最后一根烟了。

  只剩下一根烟了,我还有一整夜要过。一点爱都不剩了,我却还有一辈子要活。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那个人看起来无比憔悴,我突然发现,人的苍老,好像都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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