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到过年,也就是从大年初二开始,大人们就会带着自己和哥哥姐姐,坐上牛车去四邻八村,一天一家的去走亲戚拜年。第一站雷打不动的是姥爷家,然后是姨姥姥家舅老爷家什么的,有时还住姥爷家一两天的。后来稍微大些了,老哥或姐姐也会单独带着自己,或一起步行或坐在哥姐自行车的大梁上,去亲戚家拜年。
老家地处冀东平原的农村,那时的冬天还是比较冷的,牛车上有草垫子,上边再铺上一层褥子,一家老老少少坐上去,还要有一两个花被子起码要盖上每个人的腿,伴着车轴的吱吱声一路上说说笑笑。也时不时遇到同样装备来我们村走亲戚拜年的,见到熟悉的,大人们之间更会相互打招呼:过年好啊!拜年去啊?!
每家的牛车,拉车的牛不同,赶车的把式不同,坐在车上的老老少少不同,车上被子的花色也有所不同,但车上有一种东西,从包装上看基本差不多,里面包的东西也大同小异,这就是当时亲朋好友间年节串门的必备礼物——果子。当时在冀东一带,把桃酥、牛舌饼一类的点心称为果子。
单一果子的包装,就是将一种点心比如桃酥整齐的码在那金黄色、厚厚的草纸上,沿四周分别整齐的折起对严,上边再放一张粉红底印有黑色字及图案的标签纸,然后用纸绳从四面扎起来,上边留出方便携带的提手儿。
更讲究一点的,就是将几种不同的果子组合装在一个纸盒里,纸盒上边同样还会放一张粉红底印有黑色字及图案的标签纸,也同样是用纸绳从四周扎起来并留有一个提手,所不同的是,人们称之为匣果,说法也是一匣两匣。
匣,应该就是当时人们对计量单位盒的别称了。这一匣里,桃酥、槽子糕、牛舌饼、酥皮月饼等肯定是有了,后来还加入了燎花,比一包果子的内容丰富多了。
果子和匣果,极为朴实的名称,但包含了太多的情谊。这份情谊,也是极为朴实的,因为它们承载着在那个年代特有的那份无华的至诚。
开始有这些记忆的时候,是上世纪60年代末,物质还处于不丰富状态,粮食和穿戴都得凭具有“限购”功能的粮票、布票,但这也不妨碍亲情信号的传达,与传达时的那份激动。而传递这份情感的,却是在当今看来再普通不过的点心。
再往后,条件稍微好一点,或者需要更讲究一点的串门拜年,除了果子和匣果,还要加上两瓶山楂或桃的罐头。
出去拜年和等亲戚来家串门拜年,对于当时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来说,总是值得期盼的,是相当美妙和令人兴奋的一件事,除了能见到果子,还能收到两毛钱五毛的压岁钱,能收到一块时立马就感觉自己是大款了。
看见摆在柜子上尚未拆包的果子和匣果,总是要偷偷咽上几口唾沫的,等待大人们允许拆包吃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激动。然吃桃酥能吃到核桃仁一刹那的感觉,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不是一个美字就能形容的。
那时,虽然在物质上是相对单调和匮乏的,但幸福感却是满满,这也许就是因简单而产生的快乐,反觉更为充实。
当今,社会发展突飞猛进,物质也达到了空前丰富,超市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每到春节,串门的礼物更是贵重了好些,果子和匣果一般是拿不出手了,压岁钱更是少于两百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更多的时候是将礼物放下、压岁钱递上,聊上几句就托辞走了,更像是来完成一个任务...
记忆中的那些味道,是带着温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