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先生回到家,一看到我,马上撅起嘴巴,板着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头一扬,从鼻子喷出一声“哼”!我莫名其妙,问他:“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到不开心了吗?”毛先生不说话,继续摆着那一副姿态给我看。
既然他不说,我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不理他,继续忙自己的活。毛先生看我没理他,一步一步挪到我身边,用肩膀顶顶我的手,鼻子哼出更大的声音来,嘴巴撅得可以挂一个打油瓶了。我觉得很好笑,又不能笑出来,只好憋着。我忍住笑,再次问他:“你有什么事呀?你说出来嘛,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呢?”
毛先生瞄了我一眼,不回答我,只管摆他的姿态。我用手点点他的小肚子,说:“喂,里面的小虫子,你知道你主人的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吗?知道了你就告诉我哦!”毛先生“噗嗤”笑出声来,他好奇地问我关于肚子里的虫子的故事,早忘记自己刚才为啥要摆出一副生气样子的事了。
我想起自己,不也是总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期待?希望自己不必说出来或者做些什么,别人就会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这种期待的背后,实际上深藏了一个内心的情感需求——被理解。
请理解我!这是一个内心多么渴望的期待,但是,回观我们这一生,能有多少时候,能有多少人,真正地理解我们呢?我们在殷殷期待被别人理解的时候,别人,也正在抱持着相同的期待,殷切地期盼着来自我们的理解。心有灵犀一点通,那是一场多么令人欣喜的美梦!
我在给朋友讲解表白性自我表达时,说:“我们需要明确地告诉别人,我们需要的是什么?为了满足这种需要,我们想让对方做些什么?我们提出的事项越具体越好。如果我们的意思含糊不清,别人就很难理解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朋友说:“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可是如果我这样赤祼祼地表达自己的需求,我会感觉到不好意思。”
是啊!社会文化并不鼓励我们表达个人的需求,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被教导,孩子要听从父母,少数要服从多数,个人要服从集体。对于女性来说,尤其如此。长期以来,女性的形象和自我牺牲联系在一起。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之下,人们就会倾向羞于表达自己的需求。
如果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曾有过表达自己的需求时受到打击或指责的经验,我们甚至会畏惧表达自己的需求。潜意识会担心如果我们提出自己的需求,会像小时候一样,受到指责。
我们总是委婉地表达自己,从不直接说出来。当别人,尤其是我们认为“应该”理解我们的至亲至爱,尤其是我们的丈夫或妻子,当他们不能理解我们的需求,做出的反馈和我们的需求不一致时,我们就会感受到深深的失望。
我们会一直生对方的气,会认为对方不在乎我们的感受。却没有意识到,我们从没有和他(她)说过,我们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是否一直在让对方猜测我们的需求呢?
举个例子:一帮朋友去外面吃饭,我们负责点菜,我们问朋友:你们想吃什么啊!朋友们说:“随便!”,听到朋友们这样子说,负责点菜的时候我们有没有犯难的感觉呢?有点压力山大吧?当点到的菜正好是大家都喜欢吃的,自然是皆大欢喜,我们也暗松了一口气。如果服务生端上来的菜不合对方的口味,有不识趣的人还挑剔两句,我们心里便似开了个调料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了。我们是不是也希望对方能明确地告诉我们他们喜欢吃什么呢?
我还记得,和毛爸刚结婚没多久,我们计划去度假。毛爸问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心里憧憬着阳光、海浪和沙滩,心想:既然是去度假,那么肯定是去这样的地方才能算得上是度假嘛!所以,我美滋滋地跟毛爸说:你来安排就好了。
当毛爸兴致勃勃地把我带到一个山沟沟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傻眼了,鼓了一肚子气,却无处发泄,委屈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因为这件事情,我气了好久,我以为,他一定能理解我,知道我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他怎么可以不理解我呢?
现在想想这件事,毛爸也挺委屈的。在他的脑袋瓜子里,这世上最美好的度假方式可能就是:寻一处青山幽谷,听泉水叮咚、鸟唱虫鸣,夜看繁星满天,晨起捉虾捕鱼。他领着我去体验他认为最美好的度假方式,哪知道却惹得我幽怨暗生。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理解我,他“应该”对我的想法一清二楚,我希望他随时随地地了解我。我却没有意识到,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我想要的是什么?当我回想起以前,总是紧捉不放地追究他怎么可以不理解我的时候,忽然觉得很好笑,那样子的我,就像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因为想吃糖果的愿望得不到实现(或者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坐在地上耍赖。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不同的成长背景,有着不同的价值观和思考方式,如果我们没有明确地表白自己的需求,别人可能真的会不知道。反过来,我们也可以问问自己:我,理解对方吗?我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吗??
每个人都有被理解的需求,因为这是我们内在的一种根本需求。如果我们想要实现自己的这种需求,那么,请告诉对方,我们的需求是什么?为了满足这种需求,我们希望对方具体做些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