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又何必遭这份罪呢?”聿卿十分的不满我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伸手抢走了我正捏在手中把玩的一杯热茶。
“我说你也太闲了些,整日的往我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地方瞎跑什么。若你真是闲的无事,我大可替你去玉帝那儿讨个活儿干。”我终于回了他一句,他显然高兴极了。只是又被我的话逗得有些气恼。
就算气恼也无法,他只得用他那一双眼睛瞪瞪我罢了。他是太上老君的徒儿,也做了几百年的神仙,可在我这儿他始终就是个孩子。
“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欺负我。”果真是个孩子,连说句狠话也不会。
我看着聿卿想来他是被太上老君那个刻板的老头教的。一个年轻人整日和一个老君一起,怪不得他也如此不通世事。
“我又没打你,怎么就欺负你了。”
其实就算我真打了他,他也是不敢还手的。毕竟我的辈分摆在这儿,连天上的神仙也得敬我几分,更别说他一个还未从老君那儿出师的孩子。
聿卿被我说的脸色难看极了。想想几百年前我去天宫闲玩。第一次见到聿卿之时,他还是个被老君宠坏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顽童,后被我吊了起来往他屁股上抽了几下,至此他见了我总是又害怕又尊敬的。
说及此倒像个笑话了。
聿卿本是太上老君众收藏品中的一颗灵石,也是老君最喜欢之物。巧就巧在老君在宫中日日炼丹,这灵石也沾了些灵气,竟生出石灵来。本来做石头的时候就是色泽圆润剔透的宝贝,这石灵成了人型虽是个男童模样却极具灵气。老君欣喜,便收了这石灵为徒,名为聿卿。
可这聿卿长相与性格大不相同,生性顽劣。只因得太上老君在天宫人缘好。众仙都看着情分便也就让了聿卿几分,他做的那些混账事也一笑了之。至最后老君也以为他这徒弟是个尊师重道,有礼有为的好孩子。
聿卿不通世事,便以为这天上的神仙都怕他。其实说到底也就是神仙们过惯了平平淡淡闲云野鹤的日子,偶尔有这么一个混世魔王陪着玩也是极有趣。
今天将这个仙君的法器偷了,明日又将哪个仙子的首饰弄坏了,隔日又将哪个天将的神兽放了。这些神仙难得看见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也就宠着他。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犯了我。
不管天上地下我都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管他是多大的仙犯了我都是有仇必报有怨必还的。
那日我恰巧上了天宫。与老君也是有许久未见,便想着前去闲聊几句。正好也将我刚得的宝贝书画给老君瞧瞧。可半路便被这小崽子给我往那书画上洒了天宫的千年墨,去也去不掉。
聿卿那时在天宫是出了名的顽皮。众仙给老君面子也因为觉得这孩子有趣,便就助纣为虐了。可我不同,我从来觉得小孩子麻烦又爱闯祸,见了这小聿卿就更如此觉得了。
我生气起来老君的面子也不给,直接用法术将他捆在了南天门,并用仙鞭狠狠地往他的屁股上甩了他几鞭子。凭那些神仙往日有多宠他,此刻没有一个上前来替他说话。我现在估摸着那些神仙是怕给聿卿求情,反倒惹怒了我,那聿卿就又得多受几鞭子了。反正我在神仙心中也是个不讲道理、专断蛮横的人。
我将那聿卿捆在了天宫的大门南天门上,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消片刻老君那处也听闻了聿卿所做的那些混账事,自认该罚。可自己舍不得,便就不管不问,交给我罚了。我的法术天庭里是少有人解得开的,便就让他在那儿南天门上挂了几天,等我气消了才挥了挥手放了他下来。
从未被责罚过得聿卿至此便认定我是个厉害人,总爱与我缠在一处。这一缠便缠了五百年,我素喜清净,这五百年便有四百年都是将他给捆了起来的。
“你回去吧,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便陪你去天上地下你没去过的地方玩,又何必在此受这份苦。”捆他的这几百年倒是捆出了革命友谊了。
“你当我在这是受苦?”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五百年足够一个人轮回五世,也足够聿卿从一个顽童长成。我如今才发觉曾经被我吊起来打只到我腰的小孩现在与我站在一块儿足足比我高了一个脑袋。
他不会明白我,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我绕过他打算上楼去。我一离开方才我坐的桌椅茶水便通通自动的消失了。我在凡间得到的这套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住我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我要的无非不过就是一个歇躺的地方。
这屋子除了门窗楼梯这些固有的构造外,没什么摆设,空荡荡的就像一个新修起来还没来得及装饰的阁楼。其实看似什么都没有,这里却有什么都有。只要你肯想,那世间你能想到的东西都能在这阁楼里看到。甚至模样、触感、味道一模一样,美中不足的便是那些想出来的东西不能带出这屋子。带出去就什么也没有了,方才所见便如幻影一般。
看着我要走,他慌忙的上前来想抓住我。我手一甩便将他甩出了十步之外。
“你要是再在我这念叨些废话,我便将你捆起来扔到冥帝那儿去,我便去找老君聊聊天,等过个三五日的再去将你放回来。”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地狱万年。我要是真将他捆去了地府,我再去天上玩个三五日,那他便是得在地府等我三五万年了。他听了我的话果真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嘴上却始终不停。
“那三生石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要去做,正因为知道才不得不做。我不理他,自顾的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往前走。
“那会要了你的命的!”
“要是你担心的是这事,全然可以放心了。这个世界上能要了我性命的不多。”
“那我帮你吧,你要是当我是朋友你便让我帮你,早早地做完咱们一起回天宫去。”聿卿的语气几乎近似请求了。
我表面一副全然不动的样子,实则心里诧异极了。天宫的人都不理解我,觉得我活了这几千年都是白活了,为了这事给自己找不痛快。他是老君带出来的孩子,必然沾了那群神仙的思想。我原以为他会极力的阻止我,反对我做这事的。可实在没想他竟会说出愿意帮我。
我对着他莞尔,开口道:“你可知论辈分你师父太上老君都不敢称作是我的朋友?”他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继续道:“你回去吧,要是被老君知道我带着他的宝贝徒弟做这事,不定改明儿就将他的仙丹都炼成毒来罚我。”
“师父不会……”他喃喃道。心里也是不确定极了。老君平常慈眉善目,可那时知道他在天宫做的混账事。硬是罚他去二郎神那儿借了哮天犬日夜追着他咬,让他长记性。害得他都那么大了看到哮天犬都还会不自禁的双腿发抖。
我也实在没想到这平日里如此老成持重的人也会想出如此损招。我也不过是脾气大了些,这老君该说他是教导有方还是童心未泯呢。
见我上了楼,他便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从前小的时候捆了他时我还会打他几下,可现在他这般样子我在打他似乎有些说不下话,知道我不会打他,他就有了胆子在我面前晃悠。
这楼上与楼下比起来多了一面镜子。这镜子是我从月老那儿诓来的法宝生缘镜。月老除了管人世间的男欢女爱,也管人间的爱恨情仇。
我如今要做的便是集齐我手中这玉瓷瓶那么一瓶的真情之人的心头血。有了这面镜子我就无需再到人间瞎晃悠,只需在这阁楼里看镜子当看戏便能找到我要找的真情人。
这世间最难确认的就是真情。有的人表面上漠不关心,实则爱你入骨。有的人表面细心呵护,实则恨不能饮其血。所以我才需要这从冥帝那儿得来的玉瓷瓶作为指引,找到三生石认可的心头血。
我从镜中看到一个七八岁像极了十年前我初见聿卿时的男孩子跪在月老祠。向月老祈愿,“月老,你可以听到我的话吗?要是月老可以听到……”稚嫩的童声,却无比的坚定。
“这人间怎么七八岁的小娃娃也在说这些情情爱爱的……”
“你在天宫被老君管着自然不明白。谁都有梦中人,一见倾心,一误终身。说不定你师父未成仙时也有个梦中人也说不定”我打趣道,看了看镜子里的孩子说:“我倒是对着小娃娃感兴趣,只是他现在这个年纪怕是我也帮不了什么。”
“你不如随我去天宫玩个一两天,回来这娃娃不定就长大了。”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要让他长大,我非得呆个十天半个月的。如此太难等了。”我摆摆手拒绝。
“你可去太虚那儿坐坐,我听闻太虚最近得了壶好酒,可你知道他本就吝啬。不如你同我去,你若去了他定不会吝啬他的好酒,你带我去也领我尝尝,如何?”
“太虚那儿是幻境,时间过得太快了些,等我喝完酒说不定这孩子都成了鹤发老人,孙子都一群了。”太虚仙君那儿全是六界之中最特别的地方,时间过得极快,在他那儿一天人间许就过了百年。
“孙子一群了又如何,你终归不过好奇他的人生,倘使他真是你要找的真情之人只要依旧活着,那心头血就在的,他的一生你也大可找掌管命运的司命说与你听不是?可那好酒说不准现在太虚正喝着,等你再在这纠结那么一阵儿,早没了。”
聿卿缠着我要我随他去太虚那儿讨杯酒喝。太虚仙君是出了名的爱酒,什么好酒都有。看着聿卿这孩子好歹也跟了我五百年,替他讨点酒喝这种小事不帮但有些说不过去了。我想了想去了太虚那儿讨了酒就回来,快些说不准正好赶上这孩子成年。我也不必在人间浪费这些日子等待了。
聿卿见我答应,高兴的拉着我的手就架起一阵祥云往太虚那儿驶去。看着他一副嗜酒如命的样子,我想要不要跟老君说说,让他戒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