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田野里散步,蓦然在田埂间发现了几簇开着紫花的植物,那颜色甚是娇美可人,便不由得弯腰细看。竟然是野豌豆。
这种植物已经多年不见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也许并没有离开这片土地,在每年的春天准时来到,绽放他们娇艳的紫色小花,长出饱满的荚果。或者被人们无情的拔除,或者在夏日的阳光里成熟爆裂,在田野里撒在新的种子。我错过了很多个春天,也错过了很多次野豌豆的花开花落。而这一次,我们又在这春日的麦田里重逢。
野豌豆是农村很常见的植物。不管在一些百科上,医书上,或者食谱里多么有用。而在农民的眼里,这种植物却是一种杂草。而且他的名字并不叫野豌豆。而是叫光杆捞豆秧。和另外一种麻杆的捞豆秧子齐名。不过我却替野豌豆觉得委屈,那种捞豆秧子长的很难看,细瘦的茎杆如同一团乱麻,而且带着刺,很容易沾到人的衣服上面。结的籽也是黑不溜秋的像老鼠屎,倘若从旁边走过,便沾一身。
而野豌豆则不然,虽然茎叶也很细瘦,但是饱含汁液,又柔软细嫩。轻轻一掐,那嫩茎就断了。而且叶子如同羽毛一样对生,总是得很整齐,一簇簇的长在田埂上,沟渠边。绿油油,软绵绵。牛羊总是很喜欢吃,便是放牛的小孩子见了也喜欢坐在上面休憩。也有些长在麦田里。不怎么明显,等到三四月份,野豌豆竞相开出紫色的小花。显得异常娇美。那绿色的麦田便如同绣了紫花的手帕。和紫云英很相似。只是紫云英总是大片大片的生长,把整块土地染成紫色,恣意汪洋。而野豌豆却更加内敛娴静,默默的开着小小的花朵。从绿叶之间透出一抹紫色的柔美。
然而不论这野豌豆如何的娇美。只要生在麦田里,就是十恶不赦的杂草,农民们见到会毫不手软的拔除尽净。就是田埂上,水渠边的也不能留情。也许明年就会蔓延到麦田里祸害麦子。
拔除之后的野豌豆也并非一无是处。无论什么杂草,对于猪,牛,羊来说都是好饲料。而野豌豆更属极品。因为是豆科植物,野豌豆的粗蛋白含量非常之高,几乎接近20%。农民们自然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喂出来的牛羊,皮毛油光水滑,膘肥体壮,这一点是能够看的出来。所以无论大人小孩去地里放牛总会让牛吃野豌豆苗。割草到时候也会特别留意野豌豆。
其实不仅仅牛羊喜欢吃野豌豆,在很多时候,人们也吃。奶奶说在以前,四五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人们没有东西吃便去地里摘野豌豆的豆荚。那豆荚和豌豆的样子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小的远。大概只有钉子那么粗细。里面的豆子也小的可怜,比菜籽大不了多少。只是皮薄籽多。放到盐水里煮熟了,放嘴里一嗍,豆荚便空了。野豌豆我小的时候也吃过。面面的,有一点涩味,也有一点甜味,比家豌豆香味浓郁的多,似乎还带着那紫花的芬芳,倒觉得比家豌豆好吃的远。只是常常还没有品出豌豆的清香便已下肚,于是又捡起一根豌豆荚放到嘴里。一大碗,片刻的功夫便只剩一堆豆荚,尽管齿颊留香,但是肚里不饱,心里不足。
虽不怎么顶饿,但聊胜于无,尤其对于孩子来说,放牛回家,再也没有比吃上一碗盐水煮过的野豌豆更开心的事了。奶奶和舅爷小时候去地里放牛的时候便分外留意。每次总能摘上几口袋。奶奶摘的多,舅爷摘的少,而轮到煮熟吃的时候,舅爷总是多吃,奶奶便和他争辩……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奶奶已逾古稀,舅爷业已作古。野豌豆依然一年年在田间地头生长繁衍。
如同家豌豆一样,野豌豆不仅仅豆荚可以煮来吃,嫩苗也可以掐来炒了做菜。曾经去亲戚家做客,便有幸尝到这种野豌豆苗,盛在盘子里如同空心菜一般,还带着紫色的小花,尝了一口,鲜美异常,柔韧多汁,带有人们常说的“清气“。稍显寡淡,但是回味无穷,仿佛整个春天都融化在嘴里了。问主人家是什么菜,曰:光杆捞豆秧子,在座诸位,无不称奇,一盘野豌豆苗,几筷子下去便已见底。我暗暗的记在心里,准备以后有机会自己去地里摘来自己做。
人们总是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时间,会在这个世界上住上很久,然而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却总是行色匆匆,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又开始奔赴前方,可是在这种匆忙之中我们错过了多少美妙的风景。因为种种的原因,我背井离乡,一别十数年,再也不曾看见春天麦田里细碎的紫花,也再无口福去消受他们醇厚而略带苦涩的豆荚,还有那鲜美却稍显寡淡的豆苗。现而今,我又回到了这片春风吹遍的麦田里。一切如昨日,只是我再不是少年。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一株开着紫花的纤弱的野豌豆来入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