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丽的人生,即使毫无修饰平铺直述的写下来,也是足以让人眼角一湿的。
李小丽这个人,即使你知道她苦大仇深的三十年人生,也觉得同情,可怜这些词和她不搭边。
在我认识她的第一个夏天,她带我去石家庄著名的南三条批发市场瞎逛,那时石家庄还没开始整治满大街的三轮车和改装过的拉很多货的摩托。李小丽踩着人字拖,穿着民族风绿色无袖长裙,下摆画着一圈孔雀羽毛花纹的那种,上身穿着浅粉色的防晒衣,戴着巨大的白色遮阳帽,戴着深紫色边框的墨镜,像一只精神错乱的肥硕虎皮鹦鹉一样带着我在人车交汇中穿梭。不知道是不是她这身装扮引发了天谴,很突然的开始下大雨,我们在天元名品躲了两个多小时后,顶着已经变小然而实际上并不是很小的雨,出发回家。她骑电动车载我,我们共用一个雨披,所以免不了还是被淋得落汤鸡一样。出于反正已经淋湿了就去他妈的吧这种精神,我们还停车在路边小摊买了一盒紫菜包饭和一盒章鱼小丸子。
那是2008年的夏天,距今已经快十年了。
而今李小丽的朋友圈充斥着养生,减肥,艾灸,经络,她儿子,日常三餐。
现在我们揭开这层中年妇女岁月静好的表象来进行一次忆苦思甜。
她小时候父亲被母亲家人逼死,母亲抛下了她,带着弟弟改嫁。然而两年后,又把已经变得有智力缺陷并且脾气暴躁的弟弟扔还给她。她带着弟弟和爷爷生活。两个叔叔和一个姑姑照应她们。高考那年爷爷去世了,她考上了一个三本。
毕业后她和一穷二白的大学同学结婚,没房,没车,没彩礼,婆婆和小叔子有严重的糖尿病高血压。唯一欣慰的是她公公跑长途货运,很疼爱她,当成女儿一样。几年后公公肝癌,花了很多钱治疗,还是去世了。
她小叔子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一块不明物体被大车碾压后崩到了肋骨中间,小叔子听信工地老板的话,在家输液。她把小叔子接到石家庄,找医院,找医生,掏钱,治疗,接出院后伺候。小叔子说放在口袋里的一千块钱,在家里丢了。亲戚说花了几万块钱,哪用的了这么多。在县城几千块钱就行了,于是婆媳间各种口角。整个过程中她老公异常沉默,那是她离离婚最近的一次。
后来她开洗车店,赔了。后来她开始卖安利,也最终没有成为教育后来入伙的人的案例。后来她开半死不活的养生馆。现在她开始卖保险,业绩在惨淡的边缘游走。
15年的时候,她生了儿子,姑姑照顾了她几天就回家了,老公请的产假只有一周,婆婆糖尿病引发的各种并发症并不能来照顾她。然而这些都不能掩盖她为人母的喜悦,似乎她的人生立刻就有了重心一样。去年,她儿子碰翻了桌子上一壶刚烧开的水,重度烫伤。
她给儿子买了很多保险,认为大街上很多人都对她儿子意图不轨,坚持认为人贩子都该枪毙,觉得自己死了老公另娶儿子一定会被虐待因为有后妈就有后爹。
别忘了她还有个弟弟,一直跟她一起生活,并将长期生活下去。
这些事有的在我认识她之前发生,有的在我认识她之后发生,而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是个庸俗的,平凡的,温暖的人,多年前给她拍团购写真的摄影师是她儿子的干妈。没当妈之前她热衷于参加QQ群组织的一日游,爬个野山,游个野湖,围着大巴车用大饭盒子呼噜噜的吃大锅菜,在此过程中她结识了一堆狐朋狗友,在她儿子受伤的时候找医生的,送药的,给钱的各尽一份力。
几天我们几个朋友闲聊,你和你的好朋友们最长的认识多久了,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完全没有记起来她,并且过了几天才意识到,我原来把她放到了家人的分组,毕竟我们从非亲非故到我在她家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揍她老公打她娃已经快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