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我听到最多的一个字是:累。
而我们,到底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事而累?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天,我逼着自己得好好想想。
我是为了钱而累吗?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我像打了鸡血一样满怀着热情。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也不去分哪些是份内的,哪些是份外的。每天早早来到办公室,收拾办公桌,打扫卫生,然后开始琐碎的一天。那个时候孩子年幼,房子是按揭的,生活压力大,每天忙完工作忙家里,经常加班,还没有一分钱的补贴。可是日子被忙碌充实着,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我的小日子虽说不上富裕,但从来不缺温饱。记忆中最穷的时候,是父亲身患绝症住院期间,由于是异地就医,所有治疗费用都需要我们垫付,而大多数抗癌药品属于自费药。头一天刚刚打进卡上几千元,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被医院通知再不交钱就得停药。那时家里的存款都押进去了,如果父亲在医院再多住一段时间,我甚至就要考虑卖房了。
父亲可能也是不想拖累我们,所以两个多月后就撒手而去了。
记得最后一次到医院见父亲,由于连续打了两个多月的点滴,他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行,我和老公推着轮椅带他到医院楼下走了一圈,他就想要回病房,并催促我们离开。我刚回到家,就接到母亲的来电,说父亲不行了。我赶紧叫上的士往医院急奔,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期,坐在车上就忍不住泪如泉涌。等进了病房,看见医生正在父亲胸口按压,并面带遗憾地告诉我,父亲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我最后一眼看到的父亲,双唇微张,双目微睁,似乎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而我除了声嘶力竭地哀求医生救救父亲,大脑一片空白。心有种被撕裂和抽空的感觉。
那是我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去,如同做了一场噩梦。
父亲是一个正处级干部,勤勤恳恳工作了30多年,末了却连一场大病都生不起,让我打心眼里感到悲哀。
父亲的离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工作再拼也不能牺牲健康,金钱再多也换不回生命。
我是为了名而累吗?
在我的家乡,在我曾经生活的小城,在很小的一个圈子内,我或许还有点小名气。那个时候我的名字经常出现在各个报刊上面。不过,即使间或写点豆腐块文章,也多半出于自娱自乐性质,更多的时候,是记叙自己与心灵的对话,登不上大雅之堂。
从到艺校开始,我的主岗是行政,教书成了副业。工作20年,老徐这个名号也没有红火起来。
一个普通的老师,一个平凡的行政工作者,想要出名恐怕比登天还难。
而就算我成为了一个名人,又能怎样?
我不能任性地跟异性吃饭聊天,因为随时会有花边新闻上头条;我不能自由出入农贸市场,因为狗仔队会24小时探测我的行踪;我不能吃喜欢的路边摊,因为那样有失身份;我甚至不能进行创作,因为每一句话都可能引导着公众舆论。
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快乐,每天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露出甜得发腻的笑容,那样的我,连自己都不喜欢。
成了名人,就可以青春不老么,就可以保证不被长江的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么?
成了名人,在我死后能听见别人给我写的用词考究的悼文么?
我的坟头是否有镶金的墓碑,是否有成群的粉丝每年清明来祭奠我的亡灵?
而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有何意义?
我是为了亲人而累吗?
为了让爱我的人或者我爱的人生活得更好,是不是我必须得更努力。
刚到重庆来的时候,住的是两居室。我整天就想着赚钱买个大房子,把万州的父母接过来同住。
那个时候总觉得日子还长,一切都还来得及。
后来买了三四居室的房子,刚刚装修好。父亲突然就被查出了食道癌晚期。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是不能等的。
现在上班离家远,每天我有四个小时的时间花在路途上,辗转换乘回到家,疲惫得连半句话都不想多说。母亲难得见我回来,每次都要叨叨个不停,而我总是嫌她烦,心里只想着静一静。
母亲见我不想跟她多说,每次都怅然若失地走开。
在单位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我都得克制住自己情绪。可是回到家,我就忍不住把压抑的情绪倾泻出来,把最真实的自己袒露在那个叫做“家”的地方。
我们总是把最坏的脾气,给了我们最亲的人。
父亲去世的那年77岁,而今,母亲也到了77岁的年纪。
老公心脏不好,辞职之后近一年的时间都在家里调养休息。
儿子初三,正是学业最繁忙的时候。在语数外理化几门主科中,成绩最次的居然是语文。作为一名资深语文老师,这让我不得不汗颜和反省。
而我每天,还在为完成一堆材料和收拾一地鸡毛而焦头烂额。
我终于发现我错得离谱。
爱我的人从来不需要我给他们大把的钞票、豪华的别墅、名贵的跑车,他们只希望我过得开心,他们需要的是陪伴。
而我,真正陪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
对于浩瀚的宇宙,我们如同尘沙一样渺小。
对于短暂的生命,任何物质的追求都将失去意义。
能够证明我在世间来过、活过、且爱过的,是生命中曾与我相伴的人。
而能够选择怎样度过余生的,是我自己。
做一个随性的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陪伴在亲人身边,让每一天都开心度过。
世界很大,欲望很多,但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