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殷浩: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殷浩,字深源,陈郡长平人,东晋重臣。

浩少有美名,精通玄理,颇善清谈,见识度量清明高远,为风流辩士所推崇。

或曰:“欲为官而梦棺,欲发财而梦粪便,何故?”

浩答曰:“官本为腐臭,此为官梦尸之故,财本为粪土,此为官梦粪之故。”时人以其言为至理名言。

桓温少时与殷浩齐名,常有竞比之心。

温问浩曰:“卿何如我?”

浩亦有优越心理,然不欲与其竞比,答曰:“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极言喜好独处而自得其乐,其不卑不亢之态、卓然傲立风姿,为世人所敬仰,此语亦广为流传。

谢尚闻浩善清谈,往拜访之。浩无过多阐释,仅言数百句,其谈吐举止有风致,辞藻丰富多彩,颇能动人心弦。谢尚全神贯注,倾心向往,不觉汗流满面,浩从容吩咐侍从:“取手巾为谢郎擦拭。”

初,朝廷屡征殷浩为官,其推辞不就。隐居荒山,将近十年,时人比作管仲、诸葛亮。谢尚叹息说:“渊源不仕,如苍生何!”。

时,王导已年迈,与浩清谈,通宵达旦,未分胜负,诸名士皆围观听辩,不进半言,浩之清淡境界之高可见一斑。

浩精通医术,至中年废弃。

一日,侍众叩头至血流。浩问其故。曰:“性命攸关之事,然终不可说。”浩追问良久,乃曰:“小人老母已近百岁,抱恙已久,若蒙大人一脉,便有活理。讫遭屠戮亦无憾矣。”浩感其至性,遂为其母诊脉处方。始服一剂汤,便愈。浩于是悉焚医书。

后,司马昱再征其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浩推辞数月,终出山。

时,桓温位高权重,已掌控朝廷大权,且北方石虎已死,各国纷争再起,正是北伐最佳时机,由是桓温北伐之意愈甚。

朝迁忌惮桓温之势,不欲其北伐再增实力。为与之相抗,视殷浩为心腹重臣,后命其率军北伐。浩一介文弱书生,不识军武,屡次推辞,朝廷不允,只得勉强应命。

于是,浩率七万大军北上攻伐,命降将羌人姚襄为前驱,刘洽镇守鹿台,刘遁镇守仓垣。

浩至许昌,恰张遇反叛,谢尚亦遭大败,遂退守寿阳。之后进军前行,驻扎山桑,又逢姚襄反叛。浩胆怯,丢下辎重,退守谯郡,器械军粮尽为姚襄所夺,士卒死伤、叛变者不计其数。浩派刘启、王彬之在山桑进攻姚襄,均为姚襄所杀。

桓温素与殷浩不合,闻浩北伐失败,便上疏列举其罪,帝无奈之下,将其废为平民。

温言于他人曰:“年幼时,我与浩共骑竹马,我弃之,浩遂上前拣取,浩不及我也!”亦言于郗超曰:“浩品格高洁,能言善道,如任其为尚书令、仆射,足以为百官之楷模,朝廷用才不当,以致有今日。”

殷浩虽被罢黜流放,然无半句无怨言,神情坦然,一切听天由命,依旧不废谈道咏诗,世人亦不见其悲伤抑郁。

其后,桓温果真欲命浩为尚书令,遂修书一封,浩欣然答应,欲复信一封,然兹事重大,为免其中有误,将信函拆了封,封了拆,反复数十次,最终竟误将空白信函封入。

桓温见信大怒,殷浩郁郁而终。

观殷浩一生,本为文人雅士之典范,不幸误入政途,晚洁不保。

可怜!可叹!唯有“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之声萦绕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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