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巫素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在品茶,但眉目间却带着一丝憔悴。
何姑领着路城和云辞走到她身边,“阿娘,你叫我们来做什么呀!我正打算带着云辞出去转转呢!”路城很是随便的躺在了椅子上,跷着二郎腿,一身的匪气十足,但却莫名让云辞放松了不少。
“德行。”巫素冷哼一声,“这是之前王二妈家小女儿年轻时的衣服,看你身形和她差不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穿,不想穿就扔掉好了。”说着朝何姑使了个眼色,何姑了然急忙上前把衣物递给了云辞。
“云辞谢大当家的。”云辞明白这是大当家的同意让她暂居此处了,而这破旧的衣物未尝不是一种试探呢。果然在她接过衣物那一刻,巫素勾了勾嘴角。
“阿娘,我们又不差那几个钱,为什么不给云辞做几套新衣服呢?小丫头就应该穿的漂漂亮亮的。“路城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眼神里充满了不认可。
“没关系的,路城哥,只要有换洗的衣服就行了。“云辞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少说话。
“不行,这太委屈你了。我娘不给你买我们等下自己下山买,谁稀罕这破衣服。“路城反抓住云辞的手,朝着巫素翻了个白眼。
“我已经下了命令,这段时间谁也不准给我私自下山,包括你。”巫素站起身来,拧着路城的耳朵吼道,“小兔崽子,听到没有,你要敢下山我就打断你狗腿。”
“疼……疼……听到了,听到了,母老虎。”路城憋着嘴,小声嘀咕道。
巫素这才松了手,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要带这丫头出去玩的嘛,还杵在这干啥。”
路城冷哼一声,拉着云辞就走了。步伐有点快,小小的云辞跑着才勉强跟上。
何姑见他们离开了,便轻声问道,“仓库里还有些小姑娘式的新衣,何故给那丫头王二妈家的旧衣服呢。“
“若今日她真的拒绝了我这旧衣,可见她便还把自己当作华家的小姐。既然入了我这山水寨,还放不下这些的话,谈何让她放下仇恨。”巫素拿起身侧的剑轻轻擦拭,眼神里透着冷意。
“仇恨,杀父之仇何能安放呢?大当家的至今不是未曾放下吗?”何姑扫了一眼那锃亮的剑身,不禁回想起自当年巫家被流放,大小姐巫素协同几个胞弟落草为寇后每日必擦拭这剑,何曾不怀着某日要复仇的恨意。奈何当年的皇上已经被他的亲儿子逼宫让位,除了皇城御林军又有千万死士保护着,哪里有那报仇的可能性呢。
“是呀,我从没放得下过,可是我不想让她也背负着同样的仇恨,一辈子都不会感到快意。”巫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太小了,倘使心怀仇恨这一生还有何意义。况且现在的她无依无靠,尚只能依附于自己,报仇太虚无缥缈了,若是执意复仇不免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无异于自寻死路一条啊!
“当家的,你不妨也试着放下……”何姑还未说完,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无力的叹息,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幻音。
“她或许能放下,我是永远不能了。”
而此时的路城正拉着云辞往外走,突然云辞一个用劲挣脱了他的束缚,“你走这么快作什么?又没有老虎追你。“云辞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腕,没好气的说。
“可不是嘛,怕母老虎真来追。”
“这么怕你阿娘呢?”云辞突然意味深长的看着路城笑道,“看不出来我们少当家这么认怂。”
“哼,这不叫怂,你个小丫头片子。我阿娘可是能把老虎都打死的女人,我能不怕她嘛。我们山寨里没一个人能打得过她的,更何况我呢。”路城想起母亲打虎就浑身抖了抖了,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云辞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丫头,领你去看看我们山水寨,这里虽然是土匪窝子但是大家人都很好呢。而且我们一般都是打劫那些贪官污吏,他们每次被劫之后都有苦难言,哈哈哈。”路城边走边和众人打招呼,身旁的大叔大婶们也都投以云辞好奇而又友善的目光。
“王二妈,这是云辞……她呀……我新收的……小弟,……是不是啊!”路城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不理会云辞放在他腰间使劲恰的小手。
云辞在众人的眼光下,尴尬的瞪了路城一眼,点了点头。一年过后,路城不曾想到他竟成了云辞的小弟,并且是指哪打哪的小迷弟。
逛了一圈,云辞发现这里真的就像是一个隐于山间的小村落,人们和善淳朴,自给自足。那些用竹子,茅草和木板搭建的屋子虽然比不上城里的雕栏玉砌,亭台楼阁那样华丽堂皇,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有水车在自行灌溉,有老人在蓄养牲畜,有女子在织布纺纱,这时云辞才明白巫素当时拒绝自己的真正苦心。
恍惚间云辞想起父亲的一段话,“辞儿,等你长大后,爹爹并不想让你嫁入这官宦王侯之家,届时你能遇上一个喜欢你的,你也欢喜的人便远离王城,去山野间过世俗的生活,一辈子开开心心,快快意意的活着。”
如果说刚开始的云辞还存有一丝丝报仇的心理的话,现在她彻底明白了爹爹临终前“活下去”的内涵。从始至终,爹爹都是希望自己能快意洒脱的活着,如果背负着仇恨何尝不是巨大的负担呢。所以爹爹骗她捉迷藏,让她把自己藏好了,不要再去介入这皇权之争了。
甚至云辞怀疑她出现在这里都是在爹爹的预算之中,那块玉佩,巫素听闻爹爹死讯落寞的神情,以及自己的名字都好像充满着关联。就像早在很久之前,爹爹就有打算似的。那么既然爹爹一心希望她好好活下去,那她何必还牵挂着复仇让爹爹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呢。
站在山坡上,云辞朝着云海带着哭腔吼道,“爹爹,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走在坡道巡视的巫素闻到先是一震,又仿佛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