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第一次给我捉蜻蜓的时候,对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大哭的我,一遍一遍的哄着:“可可,我捉了蜻蜓给你玩,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那一年,小卫8岁,我6岁。
6岁的蓝心,现在小卫的旁边,眼巴巴的盯着小卫的手上的红蜻蜓,她很想要,但小卫不会给她。小卫说她长得丑,有时和她生起气来,就骂她是狼外婆,每次都弄的蓝心大哭着跑回家。不一会蓝心的妈妈就会一手牵着蓝心,一首托着糖果出来寻我们。她好脾气的抚着小卫的头,给我们糖果吃:“小卫你是大孩子,是可可和蓝心的大哥哥,要带着两个妹妹好好玩。”小卫会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说话。
蓝心的妈妈走以后,蓝心慢慢蹭到小卫身旁,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去拉小卫的衣襟,另一只小手攥着水果糖。“给你。”她把水果糖递到小卫的跟前,带着乞求的神色。小卫最初还装模作样的嘟着嘴,但不一会儿就撑不住糖果的诱惑了,把糖接过来说:“好了我们一起玩啦。”蓝心便开心地笑了。
多年以后,我忽然想起,那湖蓝色的糖纸,像极了小卫第一次给我捉的蜻蜓的翅膀。我后来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接过蜻蜓,小卫笑了,蓝心也笑了。那一年,我,小卫,蓝心一起住在一个大院里。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要把我们举家搬到另一个小城去,那是父亲工作的城。
那个时候,我和蓝心同桌,好得像一对姐妹花,而小卫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常常在我们面前背诵杜甫的诗词,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他有时还会和蓝心吵架,吵急了还是会骂蓝心是狼外婆,蓝心不再哭,只是瞪着他。
小卫从来不跟我吵,他还是一有好东西就想到我,甚至把他最喜欢的卷笔刀,也送给了我。
我三年级结束的时候父亲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家真的搬迁了,走的那天法院里的人都来给我们送行,我也很难过的和蓝心道别,但是眼睛却在人群里张望着,我在线小卫,他却一直没出现。
蓝心送给我一条红丝带,我送她一把卷笔刀,是小卫送我的那只,蓝心很喜欢它。
小卫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拉着我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冲着我母亲喊:“阿姨,我和可可马上就回来。”
我们一路狂奔,来到了我们经常玩耍的小河边。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只小蜻蜓。
“我会想你的,可可。”他塞到我手里,转身就跑了。
我在新的家,很怀念当时的大院。怀念的没有办法的时候,就会给蓝心写信,在信末,我总会轻描淡写的问一句:小卫怎么样了?
蓝心的信,回的总是非常及时,她在信中,会把小卫的情况通通汇报给我。
我对着满页的纸,想着小卫的样子。窗边偶尔有蜻蜓飞过,它不是小卫送给我的那只,我知道。
小学六年级暑假,我跑回去一次。蓝心还是住在那个大院,小卫却跟着他的家人搬到另一个小区了。
我和蓝心现在街角拐弯处吃冰淇淋,谈小卫。蓝心给小卫打了一个电话他就来了。小卫瘦了,高了。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三个人,亲密无间。但分明又不是了,我们都长大了。
我们坐在从前的小河边,除了笑,就是沉默。后来小卫打破沉默,说:“可可,我给你捉只蜻蜓吧。”蓝心积极热烈的响应,拍着手说:“好啊,也给我捉一只吧。”
小卫就笑了,伸手拍一下蓝心的头说:“你捣什么乱?”那举止,竟是亲昵的,而与我,却是生疏的。
一会儿,小卫就捉到了一只。他把蜻蜓放在我的手上,蜻蜓的翅膀颤了颤,小卫的手,也颤了颤。
蓝心的脚步一直追随着小卫。小卫高中,蓝心初中。小卫在北方上大学,蓝心努力两年也考上了小卫所在的大学。
我却在南方的一所大学里,与他们距离相隔千山万水。
元旦的时候,小卫给我的明信片是他亲手制作的,上面粘着蜻蜓标本。 他的话不多,只几个字:可可,节日快乐。
我不给他回信,只是托蓝心谢他。
我和蓝心一直通信,也通电话。我们聊到天南地北,然后聊到小卫。蓝心说,小卫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学生会主席,后面迷倒一片小女生。
我笑的岔气,一边在纸上写:小卫,小卫...
小卫毕业的那年夏天,突然跑到我的学校来看我,我带他去我们食堂吃饭,他大口大口吃:“好久没吃饭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我知道他在伪装,还像小时候那样,总是尽可能的逗我开心。
饭后我们一起散步,小卫突然问我,可可你收到我的快件了吗,我托蓝心寄给你的?
“快件?”我一愣,随机明白了,我含糊地说:“早收到啦!”
小卫看着我,缓缓的掉过头去:“那么,蓝心说的都是真的?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大声笑着:“当然啦,不然等你喽?”
我们不再说话,沉默的望着路对面,小卫若有似无的哦了一声,刹那之间,我们变得陌生。
小卫走后的第二天,我收到蓝心的短信,蓝心说:“对不起可可,我爱小卫,从小就爱,而从小你就什么都比我强。”
我知道的,蓝心,我都知道。
不久小卫给我寄来最后一张他亲手做的明信片,明信片上依旧是一直善良的蜻蜓插本,依旧是寥寥几个字:“可可,我和蓝心恋爱了。”
我回,祝福你们。
再相见,已是几年之后,在小卫和蓝心的婚礼上。我喝醉了,一点也记不起当时的情形。
事后,我的女友说,我在醉酒后一直说着一句话:“你再给我捉一只蜻蜓,好吗?”
她笑我:“瞧你醉的,像个小孩子,还要什么蜻蜓。”
后来,她又说,那一天同醉的,还有新郎,他嘴里也嘟囔着什么蜻蜓蜻蜓的,没有人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