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持续下跌，已经突破6.9关口，股市仅剩的一些散户也纷纷撤出资本去换美元，部分国人开始取消年底的出境游计划，旅游业受到的打击不小，汇率持续下跌甚至引起了一些小房地产商的恐慌。
这形势之下有一些人倒很开心，那就是靠外汇养活一家上下的外贸人。比如一直做工艺品外单的周老板。去年开始缩减工厂人数，上半年还准备把几百人的小厂转手卖了，下半年竟逐渐接到了好几个新单，不得让车间师傅帮忙，四处招工。这不年底了，客户突然又加多几单，可是工人们却准备回家了。
接连打给了好几个同行，想外发给他们做，对方都说自己货多，也忙不过来。最后，周老板不得不拨通了一个李老板的电话，几年前和李老板合作过，对方的产品质量还是可以的，有几次价格没谈拢，也就少合作了。周老板做开搬离了那个工业区也就没怎么联系李老板了。
“这一时一时的，一会工人求我给工资，一会我求他们来开工！哎！”周老板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电话，打起李老板以前的号码，竟然还打通了。
李老板接起电话，高兴得不得了：“周老板，你可帮了我大忙啦！我这三个月了一直都还没新单呢！再没单，下个月生产就快断啦！你定个价，能做多少是多少！”
“哎，价钱当然是要谈的嘛！”周老板嘴上说着心里却早已算好了工钱，听李老板说自己没订单，又奇怪起来，“哎？现在行情可好啦，你们厂怎么……一点单子都没有吗？”
这一问可打开了李老板的话匣子：“哎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咯，前几天还有新客户回复邮件说昨天上午会带翻译过来看，我还特地把工厂那别克开去洗啦，准备介绍完厂子带他们去吃饭，结果一直等到中午人影都没！”
“后来没联系了吗？”
“有啊，我看着快到中午了，就让翻译打电话问，结果那边说她老板去了其他厂了！这怎么能这样呢，原来说好了的啊！”
“现在行情变好啦，不可能没客户的嘛，可这客户说好了去又没去……李老板啊，我想啊，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哎，谁知道呢，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个月也有过一次……”
“啊？”这回周老板也来兴趣了，“上个月？”
“是啊！”李老板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前一段时间我这客户都没，厂子就靠原来那几单，半死不活的，上个月好不容易有一个新客户打电话联系了我，结果也像昨天一样没来。那客户还是日本的。”
“这么奇怪啊……你周围还有几家别的加工厂是吧？会不会去别家了？”
“有倒是有，但是怎么着也得来我厂里看看吧……”李老板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也是，日本客户既然说好了，不管怎样肯定会去你那看的啊！哎，不过，走了就走啦！不要想太多，我明天带着样品去你那边看看！我先把产品设计图发给你啊！”
几年没来，毕竟从这小工业区起家，倒也轻车熟路，还有几公里时，远远的就看到了曾经的厂房，周老板心里感慨万千。突然看到李老板厂房的指示牌高高挂在沿途的好几方外墙上，上面印着大大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不禁笑了笑，以前自己不也是这样么！
到了李老板的厂门外，降下车窗，发现许久没来，看门大爷都换了一个。大爷正在传达室就着白水啃包子，听到车来了抬头看了看继续啃。
周老板和大爷打了个招呼，说明自己是来找这家加工厂做代工的，大爷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走吧，这厂生产跟不上，都快倒啦。”“什么？”周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厂里的大楼，上面开工的车间确实不多。但这大爷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周老板又问了句：“我看上面的厂房不是还有工人在走动么？”
“有人是有人，我不也是人啊……生产跟不上，工资都给不出，谁有心情给你做好活？”大爷不屑地白了一眼周老板。
周老板这下可有些眉目了，又问：“大爷，你在这厂子，工资多少啊？啊，我就是想跟别家对比一下。你不说也没关系。”
“我这点工资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啊！”大爷啃完包子，又喝了一口水，说：“九月来的时候说好了包吃住两千五，十月说效益不好减了我两百五，我又不是拉客户的，减我做什么？十一月又减了我两百五，难道扣了我工资这厂子效益就上去了吗？”
周先生算是明白了，笑着说：“是跟你没关系。”
“这个月再扣我钱，我也不干了，换一家！”大爷越说越气。
周先生笑笑，在他的坚持下，看门大爷还是开门让周先生进了厂区。
“什么？那看门的这么跟你说的？我好心好意包吃住，他竟然赶客户？”李老板“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周老板刚刚说的事情把他气得不行！
“李老板别生气啊，我问你一件事，效益不好，你不可能只让会计扣看门大爷工资吧？工人工资也扣了不少吧？”看李老板不说话，又说，“你看，我都这样想，其他来你厂子的人肯定也这样想。你想想，工厂效益不好关他什么事啊？关工人什么事啊？”
李老板坐回椅子上：“哎，你又不是不懂，如果是零工，我直接让他们走了，都签了合同的，赶走还得多付钱，那怎么办？又养不起，就连续扣了几个月工资……那大爷我也想让他走了，考虑到后面可能有单子还是留下了。”
“再怎么压价钱，也不能少了工人工资啊，再怎么没客户，也不能没人心啊！你们厂的广告牌打得那么大，我估计还有人来过你们厂，都被看门大爷支走了！”
“哎！换人换人！马上重新招人！”
“他还算好的啦！他要是真想搞垮你啊，他就得指着对面厂房让我去找那家啦！如果真是这样，他介绍一个客户过去，对面厂房还得给他提成啊！问题啊，还是出在你自己身上！”
李老板听完周老板的话，陷入沉思……
又是一个早上，周老板过来送新的样品，远远的看见之前的大爷穿着一套整齐的蓝色工衣，站在厂房门口，精神抖擞地挥手打着招呼。见车停了，大爷拿着登记牌走过来，一看是周老板——这不是上次那个吗？见过！便“嘿嘿”笑了起来。
“大爷今天心情好啊！”
“好啊！老板说要给我发奖金！”
“是吗？”
“上次你不是拿订单过来吗，老板说只要是第一次从我这进来的客户下单了，就有我的一份功劳！来一个客户给我五十呢！如果单子大，给我一百啊！”
“啊！好事啊好事啊！”周老板登记完把本子还给大爷，开车进去了，大爷还在后面挥着手。
推开李老板办公室的门——
“看汇率了吗？人民币对美元最新汇率6.9559啊！就快到7了！”李老板笑脸相迎！
“好啊，好啊！最近生意怎么样？”
“你说的没错！有老外看到外面的指示牌直接进来看厂！单子多了时可能还得老兄你来帮我啊！”“好说好说！”办公室里，两人开心地谈起来……
